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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第1页)

15

因为尹鉴非的关系,云罗始终无法对明珠和明若抱有喜欢之情,此时见他与其说是相邀,倒不如说是在命令,心中便不愿去。奈何到了晚上,想起今日白天发生的诸多事情,不知为何竟管不住自己的脚,到底还是来到明珠屋里。只见他早已坐在桌边等候,桌上放著两盏茶,香气嫋嫋,显是刚泡了不久。

“你就这麽笃定我会过来。”云罗皱眉,气呼呼的问,一边暗恨自己没有血性。却见明珠妖娆一笑道:“不是,我泡了两盏茶,若你来自然有你一盏,若你不来,我便将两盏都喝下去。”他如此说,云罗心中方觉宽慰一些,他也不知今夜的自己是怎麽了,何必如此在乎这些。

待落座後,明珠倒不说话了,两人沈默良久,正当云罗忍不住要开口询问时,他方抢先一步道:“你知道爷的左胸上有一道伤口麽?”这话问的著实没头没脑之极,云罗一下子愣在那里,半天才摇头道:“不知,我怎会知道这种事情。”

明珠低头喝了一口茶,浅笑道:“是啊,纵然你对爷一片真心,但你没近过爷的身,怎会知道这样事。”一句话戳中了云罗的痛处,他豁然站起,冷冷道:“你叫我来,若只是为了说这些有的没的来炫耀,我想你找错人了。什麽我对爷一片真心,简直胡说八道。”说完就要拂袖而去,却被明珠叫住道:“你这人怎的忒心急,话说不到两句就恼了,难道你就不想问问我那道险些要了爷的性命的伤痕是因何而来的麽?”

云罗听他说“险些要了爷的性命的伤痕”,不由自主又坐了下来,冷冷问道:“你若想说就快点说,我可没功夫同你磨蹭。”虽如此说,自己心里也知道他其实很想听听答案,好在明珠也不卖关子,又呷了一口茶,方悠悠道:“那还是爷刚刚当上海盗首领出海的时候,那一次,他们为了保护双联国的船队而和一夥海盗开战,爷的手下都是高手,战斗很快就取得了胜利,那群海盗死了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二表示愿意投降,於是爷放过了他们,让他们到自己的船上做事,他想既然都是海盗,为谁做事不是一样,只要能保住性命。只要自己永远保持胜利,这些俘虏也一定会效忠自己,若有一天自己也败了,那麽他也没有理由责怪他们为了保命而背叛脱离这只船队。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呢。没错,爷就是抱著这麽美好的想法收容了这些俘虏。”

“这样想……很对啊,难道……中间发生了什麽变故吗?”云罗的脸色一片惨白,他虽然在问,可是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麽事,所以才让尹鉴非变成了今天的地狱修罗,出手间不留半点情面。

明珠望了他一眼,点头道:“你很聪明,没错,就在当天夜里,这些俘虏们趁著船上众人睡觉的时候,突然叛乱,因为没有准备,又在晚上的时候庆了功,所以爷他们险些惨败,若非这些人都是武林中高手的话,只怕就会被杀的一个不剩,就算如此,爷那次也是损失惨重,五百多个弟兄葬身大海,剩下的三百多人也大多数都负了伤,险些连船都驾驶不了。爷武功高强,本来可以从容退敌,谁料他在刺伤一个年轻的海盗时,那只有十七岁的男孩声泪俱下,求爷饶他一命,说他是被队友们逼迫著反叛的。爷看他那麽年轻,年岁和自己相仿,於是心里一软,就去扶他起来,谁知就在这时,那少年突然发难,手中的分水刺向爷刺来,在爷的胸膛上划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差点要了爷的命。後来,命虽然捡回来了,但这道伤疤却留在了爷的胸膛上,再也无法复原。现在,你该明白爷为何会赶尽杀绝,一个活口也不留了吧?”

云罗听得整个人都怔住了,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五百多个弟兄,自己险险丧命,原来如此,所以爷每一次战斗,都不肯再留活口,那是生命中噩梦一般的存在啊,我……我错怪他了,我……”他难受的几乎喘不上气,偏明珠还在一旁道:“没错,爷对我说过,海上的战斗比陆上的更要野蛮凶险,一旦开始,就是不死不休。哼哼,枉你爱上了爷一场,竟然一点都不肯替他著想,便把所有罪名都按在了他头上,你拍拍胸脯自问问,你……配爱爷吗?”

16

云罗猛然抬头,目中交替了也不知什麽滋味的几种神色,方失魂落魄道:“是的,我……不配爱爷,你……所以……你要好好爱他……你……要……”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只觉的每说一个字,自己的心里都在滴血,到最後终於再也说不下去,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夺门而出。

浑浑噩噩的盲目走著,也不知多长时间,忽然来到一座门前,房内传出一阵说话声,云罗本不欲偷听别人谈话,但谁知那说话声音实在太大,他听到一人说:“爷,那你已经决定让云罗今年冬就回去吗?”这句话一下子就订住了他的脚步,仔细听来,竟是阿三和尹鉴非的声音。

就听尹鉴非道:“还等到冬天干什麽?这不又收了十几条船吗?带著这样大的队伍实在不便,明日你便挑几条船让他们回港口,顺便把那不知好歹的东西也给我带走,省得我看见心就烦。妈的,先前若不是他死缠活磨,我肯带他来吗?何况早就跟他说过海上讨生活是刀口上舔血,我们谁的手底下都有些枉死的冤魂,他都知道了,却还是非要跟来,结果怎麽样?又充起正直善良的好人来了,还打我,哼哼,气死我了,真真气死我了。”

又听阿三失笑道:“爷今儿是怎麽了?若恨他,赶回去就是,犯不著气成这样,平日里你还常教导我们,说酒色财气里,唯独这气是最要不得的,你自己也看的开,有恨的人,爱的人,杀的人,唯独没有为之生气的人,云罗虽可恶,但他未有过我们的经历,况又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场面,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他不该打爷,既如此,放回去也就是了,或者心里实在不甘,狠狠打一顿,犯不著如此生气啊。”

尹鉴非怒冲冲道:“呸,你倒说得轻巧,分明是知道爷不能下手,打一顿?就他那腿?再挨了打还不连另一条也瘸了啊,奶奶的,这份儿亏今天是吃定了。哎,算了算了,明天让他回去,我眼不见心不烦。”说完阿三答应下来,转身退出,一开门,却见云罗站定在那里,早已泪流满面,只怔怔的看著他。

原来云罗听见尹鉴非说因为自己的腿不能施刑,那话语虽然刻薄,但恻隐不忍之心却隐含其中,他不知怎的心里就是一暖,又想起自己冤枉了尹鉴非,今天的举动就如同在那条伤口上撒盐一般,不由更加的难受,他从来不是软弱之人,但此时百感交集之下,泪水便忍不住夺眶而出。

当下阿三见了他这副模样,深以为异,连忙道:“阿罗,你这是怎麽了?哭的什麽,爷也没说要罚你……”一语未完,忽见云罗扑通一声跪下道:“爷,阿三,我知道错了,我错怪了你们,求你们原谅我这一回,我不要回去,我愿意在船上伺候爷,我不要回到岸上去。”

尹鉴非本也愣住了,待听到云罗这番话,不由冷笑道:“罢了罢了,伺候我?哼哼,我可不敢,难道还想被伺候几个大耳刮子不成?你不用多说,你也不是和我们一道儿的人,明天回去了,对你对我们大家都好,爷我难得发这麽回善心,让你打了我还能活在人世上,你可千万别浪费了,回到非离山庄多多干活,知道吗?”他自觉自己这番话说得还是很有幽默感的,奈何云罗却仍然直挺挺跪在那里,只是不住念道:“我不回去,求爷饶过这一遭,以後我再也不敢了。”

尹鉴非不耐烦,看著云罗,脸颊上挨过耳光的地方仿佛又热辣起来,恶狠狠道:“不用多说了,想我留你在床上,时时提醒我今日之耻,是不可能的,你要说我不答应你就不起来是吧,那好啊,你就去甲板上跪著,若能坚持到天明我就留下你。别在我这儿碍眼。”他刚说完,云罗忽然站了起来,喜不自禁道:“爷说的,可不许反悔,我若能在甲板上跪一夜,明日就不赶我走。”

尹鉴非哼了一声道:“等你能跪到天明再说吧。”说完挥挥手,云罗果然退下。阿三大惊道:“爷,你真让他去跪啊,甲板上风大,他的腿又有寒症……”不等说完,听尹鉴非哼了一声道:“呸,你当他真能跪到天明啊,不到一刻锺那海风就得让他跑回来,去去去,少操没有味儿的心。”阿三气道:“好,这是你说得,看到时候真跪坏了,你良心上能不能过得去。”

尹鉴非嗤笑一声,任阿三赌气去了,这里寻著明珠明若说了会儿话,就把这件事儿说了,不知为何,那心里本来笃定云罗跪不下去的,但渐渐的却起了一丝担忧,暗暗琢磨道:那是个实心眼儿的,该不会咬牙硬撑著吧,要不然过去看看,他的那双腿可是禁不得寒的。如此想来,心神不免恍惚,勉强又和明珠驴唇不对马嘴的扯了几句。明珠那是什麽人?风尘里打滚出来的,人精中的人精,看见他这副样子,心下已是明了,他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忙娇笑著道:“爷怎麽了?该不会是记挂甲板上是否还跪著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