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徘徊的鱼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4部分(第1页)

么的。

40万是不行的。老六在边上插了一句。

当然。马医生说:我准备给他注射80万。

王政委忽然没动静了,这家伙是听说要给他打青霉素,他就不哼哼了……不好,这要坏事,如果王政委不愿意注射青霉素,他就会将假病暴露出来,那还不给我们遣送回地质队并且通报批评?这事情要闹大,我感觉头皮一炸,额头冒汗了。我怎么把热毛巾在王政委的胳膊窝里热一热,就热成这么高的温度呢?以前,我们赖病假也是这么做的呀!下次再搞,不能太高,39度就行了,上41度,那很糟糕。

忽然,我想出一招。我说:噢,马医生,你有没有土方子给王同志降温呀?因为……老王同志有青霉素过敏史,一注射青霉素他的皮肤就红得像蕃茄。说到这里,王政委大咳两声,又开始说糊话。我想,他的咳是憋笑憋出来的,也亏了他,我们的配合真是天衣无缝。

马医生一听,立即放下注射器,他连皮试也不做了,说:我研究了一个方法,而且管用,可以试试。你们得派人到湖边的田上去找野干艾,用干艾煮水给他洗澡,洗罢就用棉被盖好,再用冰块包成一个冰袋,拿冰袋缚在他的额上,这叫热洗冰缚法,十分管用……

噢,我懂得了,我来做吧,这个我会呀。老六就蹦起来,我们大家都被折腾得够戗,都过了十一点半钟,肚子咕咕叫了,医生、书记、妇联主任、社精办主任都在,太难受了,快点结束吧!

啊,是呵,我们会这个呀,马医生,别的药还有吗?你可不要节约哟?我说。

呵呵,古驼子……古宣干,当然,我要开一些退烧药,并且我还要随时来复查,我对工人群众是全心全意地服务,决不缚衍了事。马医生一脸严肃,然后,他开了一些药,就一起走了。等他们走远,我们就抢桔子罐头吃,然后用大瓷碗装奶粉冲牛奶喝。王政委早已经躺不住了,他从床上跳起来,光溜溜的就要抢夺桔子罐头,可是他走起路来,却要将两腿张开,因为他的腿中间被老六扎了一个塑料袋。这场戏,他是有功之臣,我看他有一些艰难,将我抢的桔子罐头给他了,还剩下大约6瓣桔子,5口糖水。

刚吃完,王政委的麻烦事来了,他说:个板板地,我要上厕所,是我自己走呢,还是要人扶?

我说,厕所是公共场所,不能自己去,要人扶。老六,你扶他去吧,我去扯干艾,多少熬一点干艾汤让王政委泡泡,不然怎么说明他会好呢?

我去湖边的田野里扯干艾,好大的湖风吹拂,绿头鸭成群地躲到田里来,有一些雁在藕塘的枯荷间悠游,粗看旷野都是一片枯黄,细看枯黄的草底下,已有无数绿意在萌芽。黄花菜已经开出了小黄花,地米菜爆出米粒一般的小白花,还有藜蒿,它已长出嫩白的芽尖。抬头看远边湖面,风把湖水吹起一个浪又一个浪,浪洁白往前一卷,像卷起一捆清澈的湖水,散了,重新卷起来。

我发现干艾不是很好找,这一片田野有人放火烧过,湖边的人都相信野火烧过以后,地里的植物会长得比以前好。我只得又往前走,有一个农民在藕田里挖藕,他的铁锹是一个长方形的平板,他在塘泥上两边一插,再中间一铲,铲起一块长条状的规则胶泥,堆在路边上。他这么铲开一层,就好找下面的藕了。他脚边还有一个铁桶,挖出来的泥鳅、黄鳝什么,都装在铁桶里,我去一看,里面还有一只小乌龟,在铁桶里爬来爬去。这旁边有干艾,我就拔,但是拔不动。艾的根都是活的,有生命的,它有一个庞大的根系,牢固而坚决。通常而言,艾入药是要求全草,这我是懂得的,如果不拔全草,这不大好,哪怕是假病呢。

我就叫农民,给他一包烟,说:帮我铲一点艾吧,我们要当药用。这农民脸上没有一点笑神经,我给他一包大重九烟,四块钱呢,可以换他四斤藕,他一点高兴的神色都没有。他点了一根,猛吸一口,把烟含得久久的等没有味道了才吐出来,吐出来的都是白气了。

到大别山去(4)

不错,是好烟。农民就帮我挖艾。挖了一会,他就恼火,说:你们都是拿馍馍堆堤坝呢,你们有钱去买不到粮食呀?

嗨!我说:学邯钢呀,学胜利呀。

噢,邯钢不炼钢?

不,是炼钢的。

那你们不好好炼钢跑到这来干什么?

哎,我们搞副业呀。我说。

副业?哼,你们钢炼达到人家德国人、英国人、日本人那个水平质量了吗?

嗯……还没,还差得远。我说。

差得远还不好好炼?你来围垦什么湖田?

嗨!这农民把我也惹生气了,我说:老乡,我是看在你在帮我挖艾的份上,你管得了那么宽吗?我们都管不了,叫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那……晚上到村子边上打狗是谁叫的呢?农民盯着我。

谁打狗了?我吓了一跳,这家伙,这个满脸胡子的农民,他可能看见我们昨晚到村子边上去打野狗了。

不要胡说啊,我们这里的人多得很。我一边说着,一边拣艾,我想赶快走。

你急着想走?老农民说。

走又怎么样?我生气了,这个农民有窥视欲。

噢,说说,谢谢你的烟,我想你们这样胡闹是不对的。农民说着就找了一块石头,拣起石头一下一下地刮铁锹上的泥,刮得很用劲。

我背着干艾飞快地跑回宿舍,却发现王政委真的成了伤病员。原来老六扶着他走,他也就装成真的病号,闭着眼睛一步一步都依靠老六扶着,老六呢,心里想着他是假病号,也就扶得不十分上心,他看见一条黄狗要进厕所,就放开王政委弯腰拣石头打狗,王政委闭着眼睛正往前迈步,这样就一脚踏入沟里,膝盖摔破了,额上也摔出一个洞。他们在商量要不要去卫生所包扎呢。

个板板地,算了,我不去了,老六有胶布呀。王政委说。

老六说:你老盯着我的胶布,你还是去卫生所吧,告诉你,今天是郝护士值班。王政委听说郝护士值班,眼睛就亮了,说:我去卫生所,让她摸摸我的头就会好。说着站起来,健步如飞。

病!我冲着王政委的背影大喊一声,这一喊又把他喊痿了下来,他就慢吞吞地往卫生所去。老六,去扶扶。我说。

王政委爱上了这副妆扮:头上用绷带扎了一圈,正中有一些红药水渗透开来,他穿的军绿色裤子,黑统长雨靴,站在湖堤上,前面是一排排的大石头,他手握一根钢钎,就像准备握着爆破筒跃出战壕的王成。社精办牛主任给他拍了一个照,就是这个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