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白芷甘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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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1页)

她嘴上总是这麽说,可也从来只是说说,因此师弟们亲近她,闲时总围着她转。而大师兄季然就偏於沉默寡言,此时远远在一旁坐了,静静看着甘蓝一群人嘻笑打闹。

金师傅知道他脾性孤僻,扔了根烟到他面前,等他含上,又用自己正抽的给他点了。

「咋了?跟女朋友吵架了?」

季然没料师父一针见血,有些不好意思,说:「吹了,嫌我身上整天一股子油烟味。」

金师傅听後立刻冷哼一声:「这种见识短的女娃子,吹了是你的福气!」说着又抬手给了季然肩上一拳,「那麽大个小伙子,我以为多大的事!吹了正好,这段时间跟我一起开发开发新菜单。」

现如今的所谓「新派川菜」搞得金师傅十分心烦:顾客们的嘴巴越来越刁,使得饮食文化愈加多元——这倒是好事;金师傅也不是抵制进步与创新的人,而只是不想丢了川菜的精髓,去迎合那些昙花一现的潮流罢了。好在「朝天楼」的几样招牌菜硬是镇守了这饭馆几十年,并未在大众那里失宠,只是餐饮做大了就需要变花样,这是金师傅不太热衷的。

说起来,前阵子签证放宽的时候,他带着徒儿们去日本韩国玩了一趟。一直自诩传统川菜正牌传人的金师傅,一路上被各式所谓「中华料理」气了个半死,回来後就决定要守好自己天府之国的阵地。

正和季然聊着,门外传来关车门的声音,白焰朗一个人先来了。

「来啦?今天晚上来多少人?」金师傅笑问道。

白焰朗把公文包杵在桌上,掐着指头边数边答道:「我妈、我哥那家、我姐那家,哦,还有白芷和她男朋友。」

金师傅听见白芷要来有些惊喜,又确认了一下:「白芷真的要来?好好好!季然和猴三儿,去抬石磨,甘蓝,去拿那袋新黄豆!」

白焰朗脸上有些尴尬,只说不用麻烦,去买现成的就好。金师傅却满不在乎,赶他回去接人,当当地拍着胸脯说:

「你给小芷说,有金伯伯亲自给她现磨现点的豆花!」

甘蓝三人去准备材料的路上,都觉意外,很久没见师父这麽高的兴致了。而受师父再三叮嘱的甘蓝,并未将师父那天的话告诉他人,可就这麽一点细节,她其实也咂摸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芷和她男朋友是最後到场的,只是比起那天来,她更显得束手束脚的,反倒像是客。她今天仍旧穿得紧致,上身着紫色背心,外罩中袖小夹克,下穿紧身束腿裤,肌理曲线玲珑。

甘蓝朝停车场外扫了一眼,看见了那辆深蓝色JEEP,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确定什麽。

入席後,她和白芷坐在两桌,但却离得较近。白芷就在她右前方处,崩着一丝浅笑,机械地回答来自她奶奶、大伯、姑姑和堂表姐一干人等的提问。

或许对她而言,面前这些更像是诘问吧,甘蓝心里想着。

白芷身边的男人是个长相乾净的青年,举止透着成熟。白芷拉他起来向人介绍时,甘蓝隐约听见他的名字叫庄良。此人和桌上长辈饮酒都恭敬地站起,双手持杯低低碰了,对白芷也很体贴,时不时用公筷给她夹菜。

说起白芷面前的公筷,那还是金师傅安排的,说什麽:「白芷刚从美国回来,那边吃中餐都用公筷!」

甘蓝简直要被心思如此细腻的师父吓出心脏病来。

这好奇心强的毛病总也改不了,甘蓝又谨慎地转过头去观察白焰朗和他现任老婆那里的气氛。果不出所料,那边的氛围也有些冷。

白焰朗的现任老婆是个叫胡丽的女人,小了白焰朗将近十岁,人就越发娇纵起来。从外表来看,胡丽是个化妆品论斤买的女人,她每每一笑,脸上就落粉,让甘蓝看了就想起08年地震时裂了缝的白灰墙。

胡丽生的小儿子白飞锦,是白焰朗四十五岁上才得的,加上母亲的生育年龄也比较晚,所以这孩子的智力发育和一般人不在一个节奏和频率上——用洋人的话说,那叫mentally challenged。

就有那麽一回,胡丽带着孩子来店里找白焰朗,一个不注意,这小不点就溜进了厨房,鬼使神差地抓起了一碟花椒油。还没等甘蓝反应过来,小半碟子就被他灌了下去。甘蓝当时吓得满嘴里念佛,生怕这孩子把自个儿齁死在厨房里,马上张罗着给他漱口。可没成想,白飞锦嘿嘿一笑,半晌憋了一个字出来:

「麻!」

说曹操曹操到,甘蓝这里正回忆着,白飞锦在座位上也坐不住了,他跪在凳子上,从点心盘里抓了个麻元儿,跳出了席。

一路踉跄地跑到佐料自助台边,白飞锦把手上的麻元儿在辣椒、花椒、胡椒、芝麻酱以及各种酱汁里滚了个遍,又兴冲冲地奔向白芷,举起那团可怖的物体。

白芷自眼角看了看他,偏过头去不言语,想要避开那团漆黑。一旁的庄良看了,笑着递了张纸巾给白飞锦,让他擦擦手。

桌对面的胡丽看得不舒服了,阴阳怪气地去叫她儿子过来,又补上一句:「没出息,别人不想理你,还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白飞锦显然不解其意,准备继续推销他手上那团漆黑,这一次,他来到了甘蓝面前。

「给…给我的?」甘蓝一手指着自己,尽量显得友好,同时却在内心祈祷着。

「吃!」白飞锦露出了换牙期间的笑容,更添几分呆气。

白焰朗知道儿子又犯了傻,只告诉甘蓝没关系别理他,一脸无奈。可甘蓝还是想讨东家一个好,一咬牙一跺脚,就着白飞锦的手吃了。

为了减轻吞咽时的痛苦,甘蓝在左边袁随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个实在,疼得袁随差点没泼了小唐一裙子汤;另一边的「烧白」赶紧倒了一大杯可乐,同情地端给甘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