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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传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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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然长叹,一柄拂尘无奈搭架于臂上,风吹丝动,稽首道:“师弟说得不错。”

马万三迟疑片刻,见牛奔二和另外几具骨架走上前来,目中紫色炽然若血,摇摇头,手臂肢骨欲划欲拨,却树枝颤抖,始终迟疑未决。金道人揉揉鼻子,颇有些不甚耐烦,道:“你想说自己绝不会被那邪阴气息蒙蔽是不是?嘿嘿!这可是痴心妄想了、大言炎炎了。鬼王十八城隘的所在、玄阴太寒极地,能催云浓黯,诡掩清月,最是厉害异常。适才我那蛾叶卜筮的情状你们都是瞧见了的,也不是我故弄玄虚,实在乃是隐凶匿霸之兆。你们自己看看月色,岂非是与寻常的清明大不相同?白银水茫,却大显红赤。哼哼!此种月光所及,散邪播恶,但凡映照下的妖魔鬼怪,皆难幸免。你们区区七个骷髅鬼,泛泛平庸,从无修练,却自以为能够抵挡污秽朽败,可谓之自不量力、螳臂挡车,实在可笑之极。荒谬、荒谬!”七具骨架大生绝望,忽然齐身跪倒,“咚咚”磕头,都甚用力,便是骨架子磕散了,也在所不惜。

金道人解释了半日,见它们兀自不肯放弃,怒道:“罢了,罢了,我说得口干舌燥,你们还不甘心麽?再是纠缠一千回、一万回,我们也不能答允。你们要跪便跪,就是跪到了明天早上,我也不在乎。”青面半道士忍耐不住,嘴角歪瞥,冷冷哼道:“佛家尚有普渡众生,助人解脱厄苦,如何道家仅求自己修真成仙,却不顾旁人死活安乐。便不能想个别的什么法子,且护住它七个人的鬼魂,不至于魂飞魄散麽?”绿面半道人叹道:“虽然道家有言‘悲愁其实为幻渺,醒梦不过是荒唐’,但换作自己曾受苦劫,怕也指望别人过来救援吧?”红面半道人双手叉腰,昂首挺胸,吼声道:“咱们华山之鬼尚且有些鬼义,你们作人的,奈何铁石心肠,却没有一些人情?整日里‘忠义仁孝’,说得好听,搞了半天,呸,都是骗人的啊!”他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抢白,冷嘲热讽,施道人脸色潮红,颇是困窘,迟疑道:“师弟?你看……”

金道人初时恚怒愤愤,继而满脸不屑,低声哼道:“师兄,你自己忖夺便是,不要再问我。”便看施道人沉吟片刻,蓦然眼中闪亮,脸上露出几分笑色,右手探入左手的袖内,从中摸出一个黄黄光滑的翡翠小葫芦,那葫芦甚是精致,晶莹透澈,流光异彩,黄罩光芒之下,红艳艳、青冉冉、碧涔涔、灰蒙蒙、白灿灿,端的是人间的一道宝贝。施道人手抚胡须,微微莞尔,笑道:“也罢,你们就且在这葫芦中安居,其中别有通天,堪能居住。”

第三回 渺渺朦朦  匆匆燎踏湖色(下)

第三回 渺渺朦朦  匆匆燎踏湖色(下)

红面半道士奇道:“我们也追随了你们许多的时候,从来不见你炫耀如此奇异的一个漂亮宝贝,你那葫芦断非凡物,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好处?”紫面半道士说道:“难不成他这是南海观士音菩萨的黄玉宝葫芦么?听闻和那白玉净瓶都是极其罕见的神仙至宝?”施道人摇头笑道:“我这小葫芦哪里及得上观音大士的宝贝,不过是一件景德镇脱窑烧出的凡物罢了。”红面半道人连连摇头,道:“不信,不信,我们也是有些见识的,你手中的葫芦,绝对不是凡物。”绿面半道士笑道:“便是凡物,那也只说以前是凡物,现在定然是宝贝。”

施道人哈哈笑道:“你揣测得不错。这凡物从窑中脱离之后,被作为贡品敬献朝庭,后来被前朝天子赏赐给了‘邺歆’八王爷,驱凶求福。还别说,那时就有些福瑞能耐。后来那九王爷于壮年之时被鬼吏误拘,强拽至鬼门关前,多亏了它才肃清冤案,得了阎罗王相送,安然返阳,续享世间的荣华富贵。”绿面半道人眉头微蹙,抱拳道:“难不成那‘邺歆’王爷,就是当今朝庭红人、‘水溶’八王爷的祖父不成?”

施道人颔首道:“正是。那葫芦救了‘邺歆’王爷之后,受阴风鬼气席卷,堪堪沦落于罗酆山中,被北方鬼帝张衡、杨云得之,两帝都有精雕细琢、鬼斧神工的巧手本领,看见此宝葫芦精致,一时技痒难耐,就运使用那瓶内雕刻之术,相互配合,前后三年,在瓶内雕琢了一副《清明山水甲天下》之图。又将葫芦放置于山中妙位,成为摆设。这瓶子为山中玄气所化,渐渐有了性灵,自己窜出罗酆山,化作一个大肚癞头和尚,云游名山大川。后来在华山被妖怪*,虽然受我所救,保全得性命,可是重新打回原形,成为葫芦。那葫芦内的山水自成一番天地,山水树木、白云土地,八卦方位、五行生克,都完整齐全,堪能容魂魄住纳。”

四个半道士听了,脸色互异,有的羡慕,有的不信,有的鼓掌称好,有的细细端详。红面半道士叹道:“果然是凡物变成了宝物,却不知究竟是否实用,不会只是停留于理论上吧?”那施道人摸着葫芦,不慌不忙,笑道:“哈哈,既然你这麽说,我也不自谦了。没错,我这葫芦就是宝贝,尚有许多其他的好处,只是此刻也不及与你们细细详谈。”又转身看待骷髅白骨,问道:“我话已说清,但问你们意下如何?”那七具骷髅自然欢欣应承,无有不答应的。马万三更用树枝在地上划拨痕迹,书道:“再造之恩,末齿不忘。”

施道人摇头道:“言重了,虽然帮助你们一把,也不过举手之劳,又哪里当得上再造之恩?你们亦不过寄居葫芦之中,既不能超度轮回,也不得投胎转世,仅仅保全一抹元神,不至于魂飞魄散罢了。”马万三顿首写道:“如此已然心满意足,不敢奢望他求也。”字迹工工整整,显是魂魄神气平复。就看施道人哈哈大笑,笑声过处,将黄色葫芦陡转,嘴口正对准那七鬼的方位,左手托着葫芦腰身,右手轻摇拂尘,口中低声念动咒语,便听得“嗖嗖”几响,其七团光芒登时幻化成球,俱弃了白花花、惨然然的骨架朽败之身,皆化作道道的长虹弧线,在半空草丛东插西引,盘旋了数圈,悉数贯入葫芦中。那骨架失了勾连,少了魂魄,再也无用,瞬间“劈里啪啦”散落一地。

红面半道士拍着双掌,大声呼好,笑道:“如此最好,皆大欢喜。只不晓得施道人的宝贝葫芦中,那山川社稷、天地穹宇究竟有多大?是不是也有天柱倾颓,是不是也有昆仑瑶池?”话音才落,听得葫芦中有人叫道:“鬼老爷,这里面委实大得很,莫说住我们七人,就是住上七千人、七万人,那也宽阔足够了。”又有人嚷道:“此地山清水秀,花红柳绿,景色极好,造化,造化!宇宙玄妙,尽在此地得睨端倪,我等亡魂,足感真人丰恩盛德。”红面半道士搔搔头皮,奇道:“莫不是我听岔了?怪哉,它们区区魂魄,离开了皮肉喉带,不是不能说话的么?如何到了葫芦中,反能说话出声了?”绿面半道士笑道:“想必这也是宝葫芦的神奇奥妙了。”言罢,难掩胸中好奇,遂问道:“你们那里,可有什么好看的屋舍亭榭?”那七人在瓶中齐声应道:“鬼老爷,此刻我们站立于山峰之巅,松柏翠翠,斜似飞龙,针攒成扇,绿张胜盖,颇有‘会当凌绝岭,一览众山小’之感,看得山脚花荫浓密处,下确有几间茅草房屋,甚是齐整,纵然瓦灶绳床,也必定别有清闲风雅。我们去也,我们去也,收拾新家。”声音欢欢喜喜,渐渐消匿,恍忽隐约,似乎那七人正走下了弯盘山道,峰峦迭起,音转随风,再难觑闻仔细。施道人将瓶子收好,小心翼翼地纳入袖中。他做了如此一桩功德,脸上不免有几分得意之色。他得到了此葫芦之后,虽然早知其中奥妙奇异,可是始终没有使用过,今日得了机会,听七人亡魂验证了葫芦中的《清明山水甲天下》之神妙端方,自然非常高兴。天镇观中,人人修道,可是并非人人都有如此的修练宝贝,金道人在旁边也露出艳羡之色,但见他师兄扭头看来,却又瞬息冷然。

红面半道士喜形于色,大声嚷道:“好,好,如此说来,我等伤人害命、食人无辜的罪名,从此便能洗刷干净了。”朝金道人抱拳一礼,说道:“如此看来,我四兄弟可还能依遵前言,追随你们去那天镇道观,护送神物琉璃宝塔么?”孰料金道人吃了称砣铁了心,初衷不改,双眉挂挑,冷冷道:“便是你们打赢了方才的吃人官司,我也不欢喜你们去。”话音才落,便见那红面的半道人突然脸色懔懔,不来辩驳争吵,反倒急忙转身拔剑。“沧啷啷”声响,但见艳茫吞吐、光泽闪烁,那剑身竟是通体高赤,殷红若血。

他执剑遥指西北角方向,沉声道:“二弟,情形有些不对,可觉得瞬间妖息燎绕,甚是逼迫?其中杀气萧瑟,凶狠绵绵,只怕有什么穷凶极恶不干净的东西在附近。你见识广博,阅历极厚,且随我过去看看真切。”绿面半道人扭腰转肘,顺势拔出长剑,剑头微颤,晃动剑花,周刃碧绿璀璨,颔首道:“好,看来扑蛾的兆应要显了。只是我身法稍嫌凝滞,不及大哥你的窜跃速度。你牢牢拉着我的胳膊,运用法力,务必挟带我一程半路的。”它绰号绿雾鬼使,善于拨弄天地之间种种迷雾气息,但要论及奔跑,便远不及红面鬼使。红面鬼使自然满口应承,一手横剑于胸遮挡,一手便拉扯它的袖衽。就看两人相顾丢个眼色,吆喝齐哼,猛然顿足,足下生风,先后化作红绿两道如氤氲迷雾之光芒,就往西北角湖面急急掠去。四足踩在水上,“啪拉拉”作响不歇,但见水花四溅、晶莹弹跳,后面隐隐绰绰拉出一条波开浪展的水路,稍时工夫,便至于金锥湖的湖心之上。两个鬼使凛凛谨慎,一手把剑守御,一手则五指箕张,轻轻按于湖面之上,探看上下周围的究竟。这是它华山一绝,掌心“劳宫”如天目似的,能够感应周围诸多动静,任其藏匿极深。青面半道士与紫面半道士也是浑身打个寒噤,精神顿长,于岸上各分左右,执捏青冉冉、紫森森的两柄三尺利剑,将施道人与金道人围括于中,成守御之势,颇有些忐忑不安。

青面半道士嗅了嗅半空的气息,脸色愈发铁青,长剑凌空虚击,竟然在青光之中破出几丝烟雾,那烟雾不大,凝结成珠,落在草叶之上。草叶虽不至立刻枯萎,但大呈萎靡之状。旁边“吱吱”窜出一只小虫,张惶之极往远处逃去,跳了几尺,没入浓浓夜色之中。青面半道士环剑回顾,低声道:“四弟,这股妖气甫然扑面而来,甚浓极厚,你我可要当心,却非玄阴之气,不过二者之间,显是大有干系。”紫面半道士点头应道:“三哥乃是清风鬼使,能从风息之中觑辨妖气,你说这妖气厚重,莫非是个罕见的大妖?或许也是受了玄阴气息的熏陶。”清风鬼使道:“但观妖气浓浓,如果只是散兵游勇的孤伶伶妖怪,可见此妖法力强大,乃是生平少见的悍敌。但要是一群小妖聚集,妖气传来,怕也是数目甚多。四弟,你一双紫目神通广大,能上看霄汉神仙过路,下窥众鬼黄泉窜渡,你别闲说话,且受累些,循着大哥二哥的方向瞧去,可有什么异样的端倪线索?”紫目鬼使点点头,依言朝金锥湖望去,双目发出两道紫芒,如蛟龙矫至,直贯湖心,忽然脸色大变,甩袖推衽,惊道:“唉呀呀,不好,不好,湖底有埋伏。大哥二哥,休要迟疑,快快转拨回来。”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便在此时,听得“轰隆”巨响,湖心处一道巨浪旋转翻飞,高高升窜而起,足有数十丈之高,浪去尽妖显形,就看得一条庞大无朋、湿淋淋的蜈蚣昂然直耸,睥睨俯视;百爪张扬,忽褐忽黑,森森如钩。那蜈蚣的头颅被一团灰朦朦的浓雾笼罩,看不清獠牙嘴脸,只是两只眼睛偌大。

施道人惊道:“这想必就是那吃人的妖物了,不想却是个厉害的蜈蚣精。”牛奔二、马万三在他小小葫芦瓶之中,已然下了山峰,在山脚下的屋舍布置清理、安居乐业。施道人的声音贯入葫芦瓶中,便似山顶处隐约鸣响,打个回旋,余音寥寥,云遮树挡,无尽杳茫,七人的魂魄便是竖起了耳朵,也听不真切,自然不能答他。

说时迟,那时快,红电鬼使与绿雾鬼使反应极敏锐,闻听岸上紫目鬼使大声呼叫,虽然听得不甚分明,然也晓得其中必定有所蹊跷,于是加意小心戒备。那巨浪尚未从湖中打出,红电鬼使眼瞅得脚下一点浪花波动,便情知不妙。它速度极快,左手捏抓绿雾鬼使的肩膀,吆喝一声,提着它就往旁边避开。两人身形甫才晃动,这大蜈蚣精就挟浪破出,只看它那头颅,大若牯顶,坚似磐石,撞上一下,只怕也会粉身碎骨、尸体不全。

绿雾鬼使果真是见闻广博,上下打量那妖怪,大声道:“大哥,这妖怪唤作‘水蜈蚣’,水中的能耐煞是厉害,但到了岸上,它的威风自先减了一半。”红电鬼使点点头,说道:“好,就依你的主意,咱们先上岸去。只怕这妖怪狡猾,不肯追来。”说话之间,身形晃动,忽进忽退,游走四方,将手中的红赤长剑就往那蜈蚣精脖间用力猛掼,招式变化多端,光芒错落。劈砍了数招,喝道:“这妖怪皮糙肉厚的,且看我法力。飞剑斩妖,急急如律令也。”甩出长剑,身体在湖上半空悬浮,念动发诀。那长剑被掷出以后,自行飞舞,围绕着妖怪周围好一阵乱劈狂砍,其势甚猛。只听得“铛铛”几响,却好似磕碰得一块颇为坚硬的金铁之物,只撩刮得火星四溅,碎茫跌宕。那长剑便似有意识一般,既然穿透不得,也不纠缠,在空中滴溜溜转了两圈,风声炫耀,又径直飞回主人手中。那蜈蚣精饶是无伤无恙,也不免勃然大怒,双目暴蹬,仰脖狂吼,鼻须触角好象要戳破夜空月轮,浑身上下,百足颤抖,铿锵作鸣。红电鬼使见攻击全然无功,骇然道:“好硬的皮肤,好坚的骨骼,好可恶的妖怪。”不敢恋战,绰剑在手,虚晃一招,拉着绿雾鬼使便朝岸上疾跑。回头观看,那蜈蚣精果真是忿忿难平,大半个身体贴着湖面,分水驱浪,吞云吐雾,牢牢追赶,衔随不放。

金道人冷冷一笑,说道:“打草惊蜈蚣,诱敌深涉险,如何这般轻易就上当了?原来是个笨蛋妖怪。如此夯物,想来真要降服它必也不太难。”清风鬼使奇道:“它一句话也没有说,教人弄不清楚它的底细,如何就是笨蛋妖怪呢?”金道人呸道:“不仅它是笨蛋,你也是笨蛋咧,如何连其中的端倪也看不出来?”清风鬼使淡淡道:“你不说就不说罢了,何必诋毁骂人?堂堂修真道人,心浮气躁,涵养未足,真不象是天镇观的高明之人。”金道人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清风鬼使并不睬他,转身朝向施道人,又问了一遍。施道人却不隐瞒,解释道:“它盛怒之下,只能咆哮呼喝,却不会说话叫骂,可见得它的修行还是很不够的。此乃其一,其次就是妖怪魔怪,素来也要讲究个脸皮尊颜,是害人的妖怪也好,是为恶的毒魔也罢,种种举为,诸多搬弄,皆多先以人形直立行走,再扯着一层草木衣裳包裹身体,示意自己也晓得那羞耻风俗。嘿嘿!又哪有似这大蜈蚣精一般的,乍一出来,却先将自己的原形曝露无藏?”清风鬼使道:“说不定它没有办法转换人形。”蓦然恍然大悟,哦道:“是了,是了,它尚且不能变化,由此可见,它的妖术道行果若施真人之言,委实不高咧。”

大蜈蚣精身长足快,挟浪走水,如履平地,那水声“哗啦啦”响动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