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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传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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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第1页)

意切尼姑惊道:“这就是尖牙兽?”那怪物听得她的咦呼,眼中精光暴射,蓦然从岩石上跳起。此刻天色渐暗,明月潜出,淡淡蟾光落在它那钩爪之上,边缘处抱出一圈蓝光,其诡异之色,昭显凶意。意切尼姑慌不迭后退几步,起了个架式,红缨长枪斜斜上送,便欲迎战。啸声即起,那尖牙兽被箫刺击中,苦楚难当,就在空中扭摆了几下,“轰隆”落地。此刻金算盘反应过来,喃喃道:“莫怪先前雪霸王也被那箫打了下来,多半也是中了这刺芒。”尖牙兽打了个滚,弹跳而起,尖叫一声,其音凄厉之极,待再要扑上,可是忌惮穆双飞手中的竹箫,摇摆了几下尾巴,上面褐圈层层,不敢轻举妄动。

便在此时,穆双飞脸色陡变,忽然提气纵身后跃,轻轻落在意切尼姑旁边,伸出手指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众人不解其意,大为错愕。一阵凝青烟雾从石后草木密簇处绵绵溶溶传来,那尖牙兽闻浑身陡然一震,撇下他几人,转过身去,正对着那烟雾,看似紧张之极。烟雾愈浓沉重,月光银泻,竟然穿透不过,但是里面动静不歇,时而盘突翻涌,时而鼓动斜加,时而若倚烟槛,时而似眠雾衾,分明有什么古怪东西藏匿于内。那尖牙兽愈发焦躁不安,口中尖叫连连,撕人耳膜,等了片刻,那烟雾左右推开,似乎要将它包围。尖牙兽忍耐不得,曲膝弯蹲,蓦然高跳而起,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长影从雾中窜出,张开大嘴,就向它咬去。侧面观之,这长影该是一条长约丈余的大蟒,可是蛇头之上,却从前朝后长出高低渐增的三个大角。尖牙兽早有防备,见那角蛇扑来,挥出一爪去拍它。那角蟒虽然浑身披裹鳞甲,却似也晓得此恶兽之厉害,颈脖猛然抖动,堪堪避开此爪。

角蟒扭摆之间,身体已然从烟雾中脱了出来,那尖牙兽跳得虽高,不过毕竟不能腾云驾雾,悬浮半空,就要朝地面落下。角蟒瞅准它落脚的地方,抢先扑去,算得尖牙兽即要落下,遂蛇尾摆打,算时恰至好处,蟒尾之势又极其凶猛,“啪”的将那恶兽打了个踉跄。尖牙兽受此重击,身上虽未皮开肉绽,可是昏沉沉踉跄不已。有心想逃,甫料那角蟒已然盘开身躯,将它牢牢缠实。尖牙兽四爪皆被束缚,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张开牙齿便朝蟒身咬去,紧紧叼着蛇脖不放。它牙齿锐利异常,可是不妨那角蟒的颈脖周围,环有一层厚厚角质,最是坚硬不过,牙齿竟然扎不进去。角蟒柔韧性极好,软骨肌肉都能生力,此刻开始盘紧身体,将尖牙兽压迫得浑身骨骼“嘎啦啦”作响。尖牙兽痛苦不堪,松开了嘴,喘息愈重,两个绿点小目承受不得压力,朝外凸出,模样更是狰狞可怖。角蟒占尽上风,身体好象带子一样绕割,不一会儿,却将怀中猎物全身筋骨都勒断寸裂。尖牙兽发出一声惨叫,口中忽然吐出一物,落在地上,旋即再不动弹。角蟒见它死去,颇为得意,便咬开它的喉咙,吮吸鲜血,大快朵颐,极是惬意,却对之新鲜皮肉弃之不理。穆双飞低声道:“这多半就是嗜血三角蟒了。传言此物乃是山神旁边的小蛇,素日吃素,专意修炼,倘若遇见有什么怪物在本山为非作歹,便变化为大蟒,绞杀敌怪性命,吞噬其鲜血精华。”金算盘犹然忐忑不安,试探问道:“穆公子,如此说来,它对咱们倒是无害了?”见穆双飞点点头,方才松了一口气。意切尼姑有些不解,奇道:“它既然随着山神修行,怎么还敢吸食兽血?”穆双飞道:“修行未必就是吃斋,关键还在于累积功德。你看诸天大神之中,许多降妖除魔的,还不是将妖怪鬼物俱给吃了?何况这尖牙兽体内之血乃是天地一种精华材质,不吸食却也浪费可惜。”说完话,见那嗜血三角蟒心满意足唿哨一声,摇头摆尾慢慢离开,凝青烟雾一路迤逦,渐渐走远,从始至终,就没有瞧过他四人半眼。

意切尼姑眉头微蹙,道:“这般修行,我瞧着还是有些不妥。”九华高声嚷嚷道:“大恶尼姑怎么迂腐不堪?它杀了这尖牙怪兽,可谓之行侠仗义,为当地除去一怪,不至于让那恶兽祸殃百姓。我看好的很咧。”金算盘眼睛发亮,抱拳问道:“穆公子,这,这尖牙兽的皮毛可有毒?”穆双飞愕然一怔,旋即明白他的意思,笑道:“皮毛无毒,乃是上乘的好货,可卖得好价钱哩。只是它那肩胛突骨有些鬼质邪气。”金算盘抽出刀来,就要上去剥除野兽皮毛,笑道:“邪气的东西,还是少沾惹为妙。这皮毛我可收下了,说不定托公子吉言,还真能小赚一笔钱财。”穆双飞不由莞尔,看九华蹦蹦跳跳跑到场中,从地上拾起适才尖牙兽吐出的物事,道:“这是什么?瞧着有些眼熟,好象在哪里见过。”

第二十一回山花烂漫时怎见尖牙兽(下)

第二十一回山花烂漫时怎见尖牙兽(下)

蓦然他“啊”的一声,道:“难怪瞧得眼熟,这不是和那哄哄猪身上跌落下来的玉佩一模一样的东西吗?”意切尼姑只是打量,果然不差,叹道:“别说了,定是九王爷府中有人打此经过,不想却在这山坳中被尖牙兽吃了。”穆双飞才要说话,听得远处有人叫道:“金药银药,天下的宝药,医活死人,价廉物美。”众人莫不诧异,暗道这荒山老林之地,又是月上中天之际,怎么会有野郎中跑到此地卖药,再说了,其人口气实在很大,什么叫“金药银药”,怎敢夸下“医活死人”的海口。金算盘便是第一个不服气,不由笑道:“这卖药的野郎中吹牛不怕顶翻天,却不知还有一个做生意的高手在这里呢?那么大的口气,就不怕羞臊哈欠了牙齿。”

只是那声音转了一个弯,却似慢慢朝远处有意而去,渐渐悠杳,不叫什么买卖吆喝了,隐约若闻什么“松影常铺一地荒,落花成荫满庭沧。白鹤睡石寒气重,野鸦抱井慵懒床。”穆双飞心念一动,对意切尼姑道:“耽搁了许久,今晚是不能再赶路了。夜间寒气甚重,小孩儿和那架马都易受风寒,倘患上疾病,委实糟糕。”金算盘手脚利索,早将尖牙兽的皮毛剥下,喜滋滋打量,闻言道:“穆公子所言极是。”穆双飞又对意切尼姑道:“那尖牙兽的肩胛凸骨虽然邪气,可是你要是能用佛法为之开光洗礼,它反可成为辟邪之物。”意切尼姑眉头微蹙,道:“脏兮兮的,我不要。”几人牵着马车从那山坳后面蹒跚而出,穆双飞在前,三人在后,皆循着那野郎中飘忽不定的声音而行。

四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山路崎岖,夜色沉幕,但听前面响板之音断断续续,野郎中不是吆喝几句。金算盘脑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迟疑道:“这野郎中来历不明,行踪诡异,现在已然入夜,他不再某地歇憩打尖,却在这里胡乱闲逛卖什么药品?”话音才落,便听得前面传来笑声,那野郎中道:“怪哉,怪哉,谁说深更半夜就不能卖药了?谁又说虫蛰鸟眠之时就没有人买药了。想当年一代剑仙杨起西*历,一路千辛万苦,饱尝艰辛,不也是有太上老君的贬谪童儿清风和冥府小鬼红孩儿追着兜售仙丹鬼药么?那时杨大侠身边有个唤作黄松的佃户商家,很会做生意,和那两个药童整日价扯纠不清。可惜昔日西游队伍,早已经散落凋零,空余下一段段传说罢了。”穆双飞脸色沉凝,目色却微微发亮,暗蕴精神,赶紧又朝前面追了几步。金算盘瞠目结舌,被九华拉了几下,方才醒悟过来,牵着马匹继续前行,心中狐疑不已,忖道:“难不成我说的话,都被他听到了?这…这怎么可能啊?”

前面树林后面,闪出一片屋檐,檐角高翘,瓦色晦暗,颇有些伤损残缺,众人绕过几株长长修竹,到了跟前,方发现这是一处看似久已荒芜的院落。墙壁之上,布满了蛛丝垂网,几只蜘蛛抬头仰天,状若吞吐,却是在吞食月亮精华,假以时日,怕不修炼成怪?当中的门户早已破落不堪,门口几只笸箩,夹着漏雨贯风的树叶,东倒西歪,破开遮掩,蛇虫顺着蔑片攀爬往复,“扑簌簌”响动不歇。周围苦寂潇潇之气,无形无质,却让人感觉分明盘卷不去。院外紫云蓝雾,似打湿了的纱巾,轻轻笼罩于四下。台阶之上,几点斑驳翠藓纷纷散散,顺着石台的纹路不知是从下爬上,还是从上延下。竹下的绿草,有的被月光照耀,甚为雪亮,却不过露出半截面貌;有的则完全笼于暗影之中,托着几滴寒露偶闪毫光。

九华倒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好凄凉的院子,也不知以前是做什么用的。”意切尼姑手指墙角的一块牌匾,道:“那不是有东西么?”九华跑过去,仔细窥看了半日,大失所望,道:“这匾面都烂的差不多了,哪里能看得真切?”突然一只癞蛤蟆从旁边的草丛跃了出来,唬得九华慌不迭跳开。然后又看见一条蜈蚣顺着倒下的门扇爬了出来,昂首摆弄几下触角胡须,似乎感觉空气之中的气味,然后甩开无数肢足,就朝着岩石下的缝罅钻去。树梢风声萧瑟,几只小鸟若似受了惊吓,展开翅膀扑腾腾而起,在老窝旁边盘旋了几圈,见无异常,于是重又降落。

进了院内,里面破败之状更为赫然,衰草枯杨,说不尽沧桑凄凉,陋室空堂,道不完人情悲伤。中间有一间屋子,那细竹编排起来的窗帘皆已散迭,上面的竹条丝线随风舞动几下,又懒洋洋地沉伏如眠。中间的石板横纵相交,成“十”字道路,上面十分光滑,显是以前多有人走,此刻却最是淡寞噙凉。金算盘将马车迁入,缰绳套在一株歪脖子老槐树上。穆双飞道:“逃不得,这槐树乃是五阴之树,此地阴气极盛,树旁恐有什么古怪。金老板,你还是将之栓在那对面的石柱上较好。”金算盘按他吩咐做了,却看他三人已然跨入屋中,急忙便追了过去。

屋内点起了一堆篝火,燎燎熊熊,柴薪随着火星的迸溅发出“啪嗒”声响,青烟之中,犹然几分潮湿气味,该是才生起不久。篝火旁坐着一个青袍青巾的中年人,三缕黑亮的长须飘洒胸前,颇为洒脱秀逸,看似个极斯文的人。他的身旁摆放着一个托架,两边木杠搭成半环抱的物事,中间搂着一个半青半绿尚有几片屑细竹叶的大箩筐,虽然上面用盖子覆掩严实,不过里面自然盛放的都是些草药疗材了。他盘腿而出,别有一番慵懒,看见穆双飞等四人站立跟前,也不起身,只是将巴掌拍了几下,哈哈笑道:“妙哉,妙哉,孔夫子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之言,果然不差,今夜荒凉之地,我正愁寂寞,无人解语抒怀,不料就来了好几个朋友,自然是极快乐哉。说不定还能光顾我的生意,做成几笔不大不小的买卖。”说完话,从背后摸出一只酒壶,摆在火上熨烫,道:“此酒凉了,就不好喝了,还是略熨片刻,其香甚浓,才好享受。”九华忍不住道:“你要请我们喝酒,那好得很啊。不过我酒量不大,喝不了几杯,要是有菜就好。”意切尼姑喝道:“小小年纪,喝什么酒?别说几杯,就是一滴也不准沾。”九华扮个鬼脸,挤眉弄眼,道:“你以为我喜欢喝啊?灌到肚子里便跟烧刀子似的,火辣辣的疼。”

野郎中笑道:“有酒有菜,才能招待客人。”金算盘心中一惊,暗道:“不好,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要是咱们上了他的圈套,吃了一些粗菜糙肴,然后被逼迫着高价买他的药材,那可是十分的不妙。”遂急忙说道:“不用客气,大伙儿萍水相逢,我们也算不得你的什么客人。啊!当然更不是你的客户了。咱们车上有些干粮,权可充饥。”野郎中瞅瞅他,目光闪烁,颇有揶揄调笑之意,却并未出言讥讽,依旧笑道:“是,是,既然萍水相逢,也算是缘分。我早几步来,坐暖了这地方,也勉强算得半个东家了,请你们喝酒吃菜也是应该的,勿用推辞见外。我也不会强迫你们买药,所以这位看似商贾行家的小兄弟不必担心钻入我的陷阱。”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似变戏法般从箩筐内搬出几只酒杯和几盘小菜,量虽不多,却烹饪得极是精致,又道:“来,来,咱们喝酒聊天,这些菜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可不比你们车上的什么干粮强许多么?”穆双飞淡淡一笑,抱拳道:“原来阁下箩筐之中,除了药材,还有如此菜物。”大刺刺坐下,接过对方递来的一杯酒,仰脖饮尽,双手托杯斜倒,已示敬重。那野郎中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小兄弟不仅相貌美艳,犹胜女子,这番豪气更是难得可贵。要是忖三虑四,反倒不似男人了。”金算盘见他斜眼睨来,神情古怪,不由满脸通红,于是也盘膝坐下。意切尼姑和九华在穆双飞另外一旁安坐。野郎中拍拍箩筐,道:“别看我这箩筐不起眼,可它却是个奥妙无穷的宝贝,装得东西可多了。箩眼之中,能觑人间冷暖善恶;篾条之间,可窥世情喜怒哀乐。”

他那水酒,却是素酒,淡雅芬芳之极,休说九华能够喝的,不能醉人,便是那意切尼姑矜持了片刻,也忍不住接过酒杯,喝了几口。但觉其味芬芳沁人。偏偏此酒有个奇异特点,最是和佛家弟子占不得边,否则后劲无穷。大伙儿推杯换盏,甚是尽兴欢乐,皆无醉恙,唯独意切尼姑最后逸心端飞,连连呼酒招朋,头一歪,便枕在穆双飞的膝上沉沉睡去。

问起野郎中的来历,他哈哈一笑,只说自己来自极远之鲜花烂漫国,国名非叫“鲜花烂漫”,但是上至京城,下至地方,皆在官衙显目处布上瑶草异花,果真个花色布锦、草丛馥郁,虽然劳民伤财,可是景致气派甚好,所以外人观之,皆呼其“鲜花烂漫之国”,本名倒渐渐无人提及。金算盘奇道:“这位郎中大哥,你们那国家可是富庶之极?”野郎中笑道:“这话却不好说,一半是遍地黄金、层殿巍阁,一半是饿殍遍野,破篷烂窝。”九华嘴巴一撇,旋即撅嘴道:“这般说起来,有钱作些面子虚无之事,不若脚踏实地关系民生。”野郎中目有异色,微微颔首夸赞道:“这位小娃娃不过七八岁年纪,却能有如此胸襟情怀,委实了不起。可是那鲜花烂漫国的大小官吏,一面催促百姓累积国力,一面却中饱私囊,罔顾民生。可叹,可叹。”

穆双飞呵呵一笑,道:“不知百姓之中,风土人情如何?”野郎中面色登改,道:“说来惭愧,风气不甚好。明明忤逆不孝,却满口的正直道德;表面宣信佛道,可是暗地里却晦淫暗盗;受恩的以怨报德;承惠的狼心狗肺。”九华眨巴眼睛,趴在地上,道:“真有这种人啊?”野郎中道:“不骗你,我便亲身经历一桩事。有一个府衙的老爷,在任之时为官清廉,人人赞颂。他那妻子虽然有些小肚鸡肠,但尚无大恶。后来这位府衙的老爷卸任归乡,自己清闲舒适,上有就是老母,也该好好供奉,从此完享天伦之乐,岂非快活?可是他老糊涂,又听自己那恶毒老婆挑拨唆咄,竟然寻个屑末小事为借口,和其老母大吵大闹,此后数年之间,不曾去探望一眼。他那老婆何等无耻,口中诵佛,却在外面大肆夸诵自己如何孝道恭敬,满口谎言,混账之极。”九华怒道:“这等王八蛋,便没有人惩罚他么?”野郎中哼道:“谁惩罚他?外面还以为他高风亮节咧。可恨一帮子文人只知道歌功颂德,不能若司马公一般执春秋之笔昭显公义。”穆双飞叹道:“由此可见,所谓鲜花烂漫,却掩不住骨子里的腐烂了。”意切尼姑迷迷糊糊之际,伸了个懒腰,扭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