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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传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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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第1页)

地盯着自己,慌忙后退几步,攀住金算盘的袖子,笑道:“是了,你想问个详细究竟对不对?”

客栈老板道:“那地方并非空处,本有一座旧祠堂,专司供奉上古女神女娲娘娘所建,娘娘昔年炼石补天,泽被后世,恩德无穷无尽,世人谁不感激缅怀之?祠堂年深日久,具体修筑年代不可考,约莫千年有余。只是到了后来兵火纷乱、世情堪虞,其中的女娲娘娘神像却早已不知所终。”意切尼姑秀眉微蹙,问道:“你们不会再修一座娘娘的金身么?”客栈老板讪讪笑道:“女娲娘娘补天恩情虽大,可时至后来,倒也没有谁受过她的直接好处,人皆势利,谁还愿意再出钱修缮一座神像咧?”意切尼姑哼道:“这算什么?可不就是忘恩负义?难怪后面惹出妖怪祸孽,亦算报应吧?”穆双飞低声道:“一镇之罪,何必单责一人?”

客栈老板连连咳嗽,神情尴尬,避开她的冷目寒面,道:“神像空缺之后,祠堂内荡荡渺渺,住着一个耄耋老者与他的孱弱女儿,相依为命,孤寒苦寂。后来那女儿患病不治,撒手人寰,老者伤恸之下,心灰意冷,便闭门掩户,不与四邻往来走动,一味地修仙证道。他每日便在山上采摘草药,全以配合修道,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真便在十年之后得成正果,骑着黄鹤上天去了。有人眼热心跳,便嘲讽说骑得并非黄鹤,不过是体型较大的乌鸦而已,无论如何,终究是能位列仙班。”金算盘拍掌道:“好歹出了如此名人,此地就该多善利用。”客栈老板颔首道:“客官说得极对的。这座祠堂被独零零余下,矗立荒寂,但因为老者曾在其中成仙得道,方圆远近,多少也有些名气,于是便叫做‘老仙祠’。后来咱们便因此以为祠堂风水极好,否则岂能修出一个神仙?”意切尼姑哼道:“好好的祠堂楼台,如今却荡然无存,只是一座龙风楼了。”金算盘忍不住叹道:“何苦拆了咧?换作是我,便将老仙修座金身,摆起香案神龛好生供奉,然后开门迎客,一者可敛钱财,二者亦请老仙受些香火,聊表敬意,岂非妙哉?”意切尼姑骂道:“他修成了仙,你是不是也穿戴一身道袍?他若修成佛,你是不是还要剃个光头扮和尚啊?这和骗子何益?”金算盘急道:“我不过是说出一个小小的想法罢了,偏惹来你许多的唠叨。”意切尼姑顿足叉腰,喝道:“要是你们坦荡磊落,何须我啰嗦?”金算盘气道:“如此赚钱的念头,我明明白白说出来,难道还不是坦荡磊落、光明正大么?大恶尼姑,我的事情,你少管。惹急了我,说不得我回转风铃山,依旧赖在你们庵堂门阶前,索要债务。”九华咦道:“金大哥,你如何也叫她大恶尼姑了?”金算盘愕然一怔,迟疑道:“我适才唤她‘大恶尼姑’么?”小黑雷鬼嘻嘻笑道:“可不是吗?”意切尼姑脾性急躁,闻言勃然大怒,若非穆双飞阻拦,就要上去揪金算盘衣领,横竖作了计较,恨恨道:“在妖界之中,他便吓得跟一滩烂泥似的,此刻反倒威风了。”

客栈老板听他二人争吵,瞥了意切尼姑一眼,见她那红缨枪牢握斜出,枪芒吞吐,红丝飘飘,不由心中凛凛,暗道好厉害的尼姑,万万得罪不得,急忙侧避身子,恭敬谨慎道:“其实老仙祠堂建立之初,周围群乡众里的百姓还算虔诚,尚不住有人来烧香求拜,祈祷福祗。可是——”穆双飞略一沉吟,道:“老仙不肯庇护众人么?”老板叹道:“无论求财求子,求官求禄,多年累载下来,竟然无一灵验,善男信女再是殷勤,未免亦颇有怨言。有人说道:‘当年老仙女儿重病卧床,咱们镇里嫌人家是外来户,没有一人去探视过他们,更勿论凑集医资源,老仙心中恚怒,不来责罚大伙儿已然慈悲,还奢望他来佑护?’少来拜香的不以为然,不再拜就是了,可是花下许多香火钱的百姓便愤愤不平,推责嗔怪,说狗屁老仙祠其实正是死祠堂,渐渐便少有人往。欲建龙凤楼时,便有人想拆了祠堂,说那地方风水颇妙,倘能高建层楼,崇阁巍峨,非但大添气派景象,且能给全镇的百姓带来源源不绝之富贵财气,从此人人富庶、衣锦胜山,只这般供着一个不灵验的怨气老仙像,委实可惜,然说归说,终究存有忌惮,恐得罪神祗,遂不敢动手拆毁片瓦。”

他说着话,脸上忽然溢浮起一层激愤恚恚之色,切切难以抑制,道:“后来镇中好事者,不知从哪里寻了一个大言炎炎的游方和尚,自诩佛法高深,能上攀神仙交情,下附鬼族友谊。他提着金灿灿的七宝禅杖从祠前经过,说来也怪,那杖上的铜环竟然磕响不歇,哐哐啷啷,就如与祠堂内什么大有感应一般。大伙儿见此异状,十分好奇,便问究竟。那胖和尚掐指揣夺,说道祠堂下的风水果然极好,若能拆了旧祠,在旧址之上建筑新楼,立一座规模宏伟之华阁美屋,便可迎纳往来财神,喜神驻足,禄神常住,欲求福运亨通、大富大贵,岂非轻而易举。他又说老仙祠堂之所以不灵验,乃是因为老仙不欲归返此伤心地,虽然祠堂立之神像,也是无主祠堂罢了,纵然拆毁,绝无祸碍。我们听闻,自然十分的欢喜,遂重重酬谢了这位得道高僧。”几名伙计得了吩咐,将那毛驴残骸收拾干净,泼上黄土,洒上清水,又在旁边燃上一炷香。

客栈老板道:“既然那位佛爷说破旧立新,只有益处,没有坏处,我们自然不敢怠慢,由镇长与镇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商议之后,选定黄道吉日,叫人替锄拽锤,不过二日工夫,便扒了祠堂,移出神像,预备画好图纸之后,即可破土奠基,待资金筹集齐全,便可预备来年请来能工巧匠,建设一座富丽堂皇的龙风楼来。长老心细,每日办理丰盛素斋,宴请那位佛爷,以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凡拆迁过程中有个什么意外,也好请和尚应付。话说回来,其实这和尚吃素甚少,只说佛家不恋伙食,但凡四五成饱即可,也算修行的一种手段。不想那和尚果真是个江湖骗子,暗地里喝酒吃肉,还在镇内的娼妓内留宿,这等偷偷摸摸的隐秘之事,恰被我店内的一个小伙计发觉,于是告诉我。我胸中疑惧,却恐惹祸上身,便千叮咛万嘱咐,压下此事,决计不可对外泄露半点风声。哎!如果他有真能耐,便是花和尚倒也罢了,可是,可是…哎!我们…我们可被他给害惨了。”说到这里,留意前方动静不对,急忙手指戟点,吆喝伙计道:“仔细些,那槽内的草料屑子沾了妖气,极易再惹来妖怪,留下祸根,你们务必清除殆尽,马虎不得。”一伙计道:“咱们省得,妖怪若来,皆和大伙儿性命攸关。”

客栈老板愣了愣,道:“啊,我说到哪里了?嗯,是了,拆迁祠堂过程中,却陡生意外,竟在地下三四尺挖出了一具薄皮棺材。明明是棺材,里面装殓的不就是死人么?却偏偏在外面挂了一把大锁。坚持诡异情景,镇民尽皆惶怖不安,唯那和尚满不在乎,说之所以棺外挂锁,乃是因为‘棺’者通‘官’,有利于禄仕发达;‘锁’者招财,有利于财源滚滚,可见此地风水果然大妙。他这么说了,大伙儿便都信了,请来镇中的锁匠将大锁打开,结果,结果——”他忆起当日景状,脸色煞白,双目错乱,浑身颤抖,嘴唇不住抖动翕合,说不出一个字。伙计急忙端来他惯用的紫砂陶壶,啜了几口,茶香清冽,方才稍宁意神。金算盘拍拍他的肩膀,道:“咱们生意人,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慢慢说,别急。”

客栈老板赧然一笑,揉揉鼻子,吸口气,道:“你不知道,那时真是吓死人了,小人从小便听说天地三界,神仙佛道、妖魔鬼怪,纷纷形诸,品色繁多,可是从未见过真正的魍魉妖鬼,那一次算是大开眼界。大锁开启,里面便即传来一声闷哼,阴谲沉抑无比,锁匠是个五大三粗的黑汉子,也是曾和人打赌,以往在墓地里睡过觉打过呼噜的好汉,却被这声音吓得噔噔噔踉跄后退,摔个屁股墩,险些昏倒。接着棺盖高高飞起,打了几个旋,轰然落在地上,压死一个赶来凑热闹的庄稼人。我们骇异想逃,偏偏双腿就如贯了铅一般,挪不开步伐,瞠目结舌之际,就见棺内卷出一股绿雾,惨绿凝重,飘于半空,良久方缓缓散去,继而半空雷声大作,闪电轰鸣,乌云翻滚之间,又从中急吼吼地跳出一个偌大的僵尸妖怪,当场搬运妖法,极逞凶残威风,便与游方的和尚激斗起来。那僵尸浑身溃烂,臭薰不堪,观之外貌,状若巍巍巨犬,獠牙暴张,好不凶恶骇人,和尚又是念咒,又是挥禅,使尽了浑身之解数,根本不是敌手。过不多时,就看那僵尸妖怪猛然窜起,一口就将和尚给活活吞吃了。哎呀呀,它吃下皮肉后,吐出累累白骨和碎布破袍,就与这毛驴情状一般无二。我命大,那时被机灵些的年轻伙计拉扯躲避,颤巍巍藏于对过巷角的晦暗隐秘处,惶怖窥探,瞧得异常真切。那妖怪饭量很大,又捉了几个活人吃,或吞或嚼,皮肉嗤嗤,骨骼嘎嘎,大伙儿无不是魂飞魄散、屁滚尿流。那妖怪吃了七八个人,心满意足,拍拍肚子,大摇大摆地离去,远远传来咆哮,隐约如是说道:‘他日阴气浓郁、大凶之时,若我再回至此地,你们全镇利欲熏心之人,必定性命难保,尽皆都是我的血食美餐,妙哉,妙哉,也算是你们累累罪孽的报应。’不怕客官笑话,我后面可是整整一个月睡不踏实。”金算盘摇头道:“笑话什么,换了我,恐也寝食难安。”

第三十五回  富贵小庙 妖气几重(上)

第三十五回  富贵小庙 妖气几重(上)

一阵风息吹过,在马厩之前的空地上卷起两个旋儿,灰尘扬起,似轻纱薄幔,扑簌簌重又落下。周围本无甚异常,可是客栈诸人受此惊骇,莫不觉得草木皆兵,东顾西瞻,待见屋檐墙角、草垛柴堆并无诡状,适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便此一瞬间的工夫,掌柜和店伙计的额头掌心,隐约渗出一些冷汗,湿津津、潮乎乎的。毛驴残骸和槽中草料微屑已经被处置干净,老板娘得了风声,嘱咐一个粗使丫鬟过来,在柱子旁焚起三炷红香,一者驱避邪秽,二者护佑客栈上下老少平安。

穆双飞眉头微蹙,道:“虽然如此,可是你们依旧不改初衷,还是建立了这龙凤楼,往纳四方大贾贵商、官绅达人,日夜欢歌笑语,旦夕纸醉金迷么?”那老板惊惧之余,颇有赧然,叹息道:“公子有所不知,僵犬妖怪乃是前年走的,他吃了那个吹牛佛爷和几个百姓之后,从此再无归返。其后我们惴惴忐忑,思忖总得寻个长治久安的法子才是啊,便远托京城几位做官的老爷,于各仙山名川请了一些法力高强的男女道士和尚来此,就住在前面拐角巷的小庙之内,长持本镇平安。”九华忍不住奇道:“这位大叔,是哪里的仙山福地?”客栈老板愕然一怔,摇头道:“这却不晓得了,听说有两位正副老爷尚是九王爷千岁遣人送来的,道骨仙风,气度非凡,也在我们跟前显过一些变化手段,卖弄神通,委实道行不浅。”九华搔搔头皮,道:“什么正副老爷?”旁边丫鬟拍拍裙布灰尘,接口道:“那位正老爷是个真人,带着八个女道士,副老爷么?是一位胖胖的佛爷,带着七个男和尚。”意切尼姑冷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该不会又是江湖骗子吧?所谓真人和佛爷的,佛道非一家,岂能居住一室?更何况男女有别,又不是夫妻,岂能,岂能厮混共处?”想起姚纹月,眉头微蹙,又道:“九王爷乃是奸佞权臣,野心勃勃,罔顾民生社稷,他会好心派出高人替你们小镇镇民护佑平安周全,我才不信咧。”客栈老板听她一番话,登时唬得脸色煞白,急忙劝道:“这些话不说也罢,惹祸上身,终涉大罪,姑娘,嗯嗯,小师父谨慎些。便是你独自无畏,然诽谤朝政重臣,责罚甚厉,免不了会连累小师父背后诸位,提防,提防!”金算盘连连点头,心想:“尼姑子鲁莽,跟于她的后面,受气不说,恐迟早会惹些祸事,难以善全。唉!只是近年来我时运不济,不得不迁就些,他奶奶的,待他日得了宝藏金银,务必撒腿就走,撇开这殃根,决计耽搁不得分毫。”意切尼姑大声道:“我怕什么,他们怕什么,啊!”一声“啊”出口,蓦然想起风铃庵诸位师伯师叔、众多师姊妹,心中凛凛,噤口不言。

客栈掌柜道:“那些道士和尚施展法术,展天目,观方圆,细窥之后,皆说那僵尸之怪其实就是小妖,虽然吃人害命,也仅对寻常百姓而言,实则不足为虑,又道那妖怪倘若胆敢再来,那便是其自寻死路了,他们必定大显神通,教之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脱。我们听罢心中大宽,自然再无什么忌惮,况且祠堂已然拆毁,空地若弃,久而久之必然荒废,反生不美,便依照原定的计划,于开春之时请来各地能工巧匠,选上好木料质材,建了这座招眼瞩目之龙凤楼。那时我们尚有些担心——”意切尼姑低声嘀咕道:“担心妖怪会回来作祟么?”客栈老板道:“那倒不是,有了庙中的道士尼姑护佑,我们还怕什么妖怪?不瞒诸位,在今日见得这毛驴残骸之前,我还浑无惧怕,以为那妖怪从此再也不会蹑迹此地咧。”金算盘道:“难道是担忧生意的缘故?”老板道:“客官料事如神呀!不错,楼虽起建,投入颇巨,自然急盼回报的。初时还以为本镇闹妖的传闻一旦播撒出去,外人以为我们这富贵镇委实不甚太平,闹妖乱怪,心生怯怯畏惧,从此便少有人来,镇内上下,每每见得墙添一红砖、檐压一黑瓦,胸中的十五只水桶便抖颤几下,愈发忐忑揣疑。可是世情难以预料,往日人皆避妖,现下那些有钱人贪图刺激,却偏偏好奇难耐,就是冲着看妖怪而来,自然看看妖怪吃人的‘遗址’罢了,何曾敢和真妖怪照面?那龙凤楼开门纳客,阶满履重,张大官人李大老爷摩肩接踵,应酬不歇,日日客拥,夜夜宾挤,小镇自然入帐盈盆,每月底,大伙儿都有分红,或多或少,依着当日建楼出资多寡不同罢了。如此惬意日子过去了两年,我等以为妖怪或死或离,或是忘记了小镇,还以为太平无事,不料,不料--”他看着地上毛驴的骨骸,才擦干净的额头上,不知不觉又渗出黄豆珠子大小的冷汗,胸中阴凉一片、寒彻透骨。

九华嚷嚷道:“怕什么,女道士男和尚不是很厉害的么?要不咱们去请他们降妖除魔,嘻嘻,我也想瞧瞧男女出家人坐在一起,那可是什么景状?”意切尼姑呸道:“说什么昏帐话,道人与和尚虽然是出家人,然毕竟有所不同,怎能住在一起?那里面还有男女混杂,就更是不像话了。”便在此时,小院围墙之外,有人大声疾呼,叫嚷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庙里的男和尚、女道姑,都赤条条地死得干干净净了。”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忙推搡跑去观看。客栈门口,人皆慌怯,神情悚畏,脸色惊虞无比,卖酒的被跌撞了担子,担柴的崴了足踝,挑布的脱落轴卷,推车的扭摆歪行。意切尼姑绰枪就走,九华紧紧跟于身后,蓦然听得旁边风声响动,一条人影疾出抢前,却是穆双飞脸色沉凝,袖衽摆摆,跃出客栈门槛。两人相顾一笑,心想:“他这番却是积极甚紧。”回头招呼金算盘,道:“你不来?”金算盘连连摇手。九华道:“金大哥,大伙儿都走了,你独自落单,要是妖怪杀回来——”不及说完,却见金算盘脸色倏变,打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