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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1页)

—养士。尽管后世的司马光先生对孟尝君,实际也是对所有养士者有过这样尖刻但深中肯綮的批评,“不恤智愚,不择臧否,盗其君之禄,以立私党,张虚誉,上以侮其君,下以蠹其民,是奸人之雄也,乌足尚哉!”但,花国家的钱,培育自己的死党,生时扬善,死后报仇,功在当代,利及身后,秦国又如此强大,我为什么也不行动起来呢?

心动不如行动。那就腾出后院,广造客舍,准备好大鱼大肉,当然还得有车,别让冯谖那样的人一天到晚老是站在窗下,如怨如诉地弹唱“归来吧,食无鱼”、“归来吧,食无车”。这歌唱出去,是让主人丢面子的。

一番密集的锣鼓套后,作出虚心纳贤,广招智能样子的吕不韦出场了。他恭立在吕府门口,边向不远万里、来到秦国的四海宾客伸出热情的右手,边用左手往里殷勤地请。一时竟也人声鼎沸,百辆盈门。吕丞相很快组建了编制为3000人的庞大门客队伍。而在这嘈切的3000人队伍中,有一个从河南上蔡赶来闯世界的青年,他叫李斯。

养士这个举止,本身就是学习外地先进经验照搬而来的,所以让这3000人干点什么呢?当然是仍走模仿之路。

此时,在遥远的齐国国都临淄,以稷下学宫为中心,已形成了当时独一无二的中华精神汇聚点,最高等级的文化交流中心。这里学术思想最为深厚,一派繁荣,这里学术交流最为畅达,百花齐放,海阔天空。担任稷下学宫祭酒的荀况和一帮被齐王授予“客卿”、“上大夫”、“列大夫”或“稷下先生””、“稷下学士”等荣誉称号的游学之士,不分国度,不分门派,不论年纪老少,都给予优厚待遇。食享美味,衣着帛锦,出入车马迎送,不赋予具体的行政职权,但他们对国事、对君王,可自由发表意见,这就是所谓的“不治而议论”、“不任职而论国事”。  由于他们“无官守,无言责”,自然形成学术释放无忌,言路大开,各抒己见,不作违心之论,不献阿谀奉承之辞。他们纷纷著书立说。将这里营造得人文柄焕,锦彩霞披。著名的学者淳于髡、孟子、邹衍、宋钘、慎到、田骈、接子、屈原、鲁仲连等,都曾经是稷下学宫的学士,而本文的另一主人公李斯,此前,就在稷下学宫的荀老师课堂里认真听讲,偶尔也会怯怯举手低声说想小便。

吕不韦并不想在咸阳制造另一个学术中心,与稷下学宫抗衡,他对自己的文化含量还有着清醒打量。他只是想模仿荀况,要著书立说,扬名天下。于是,他要求门下食客人人记下自己的所闻所见,然后将这些见闻汇集编纂成八览、六论、十二记,总计20多万字。

阔可以装,聪明也可以冒充,唯独学问却冒牌不得,文化蕴藉的前天缺失,在煞有介事充内行时,会造成对文化的浅薄误解。所以商人出身的吕先生沾沾自喜地认为,同志们太有才了,这书写的太好了,堪堪字字珠玑,天地万物和自古迄今的大事小情无所不有,无所不包,就以总编辑名字命名它吧,叫《吕氏春秋》。这也告诉大家一个常识,凡是署名主编的,那书基本和他没什么事。

就像新浪“凭栏观史”论坛为提高哪个帖子的点击量,就要把它置顶,加精什么的。为了加大宣传力度,吕先生将这部书稿摆放在了咸阳城门口,还别出心裁地在上面悬挂千金,并大言不惭地向往来之人说,若有能增减书中一个字的人,就赏他千金。天下无不可改之文字,世上无不可删之文章,没读过几本书,更没当过编辑的吕相国,实在不懂这个道理。

需要注意的是,吕先生的本意并不是要出本书,像今天的企业界或娱乐界名人,一红光满面地红火或耀眼起来,就要客串作家。吕先生编这本书的出发点,是他政治表演范畴内的一个节目,是玩票政治的一种手段。

行不得呀,哥哥。玩什么也不能玩政治!?

李国文先生似乎就有过这样的看法。作为一种客串式的游戏,在中国自古就不乏玩票的人。但通行的游戏规则是,一个政治家玩票艺术,可以随心所欲地玩,不管他书法挥得如同虾爬蟹行,歌唱的如同毛驴发情,文章写的直逼一文盲,但却会赢得喝彩一片,掌声雷动,原因是政治在背后撑腰。反过来,一个艺术家或商人玩票政治,结局就总不大妙,不是身败名裂,就是倾家荡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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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鸩而亡(1)

魏公子无忌带领多国部队对秦一役的绝对性胜利,表面上击败的是大将蒙骜,更深层次上击溃的是秦庄襄王子楚。数十年间所向披靡的秦国战车,百战不殆的秦铁甲部队,怎么忽然到我这儿就肉了?在自己麾下公然如此不堪一击,他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疑问。

当一个人对自己产生了由衷的疑问,并深陷其间不能自拔时,他就与另一个自己形成了隔阂与对立,而这种对立与隔阂一旦增大至不可妥协时,其中的一方必然带着深深的遗憾与绝望之情,抛弃另一方。结果却是一个,抑郁而死。

年轻的子楚在公元前247年五月丙午,以这种表面安静而平和的形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秦国的太子嬴政,和欧洲帕提亚的安息塞斯二世,还有埃及的托勒密三世,分别在这年接过了各自父亲手中的枪。

嬴政,于公元前246年光荣践祚。宏大的登基场面,威赫而繁冗的礼仪,对于一个13岁的娃娃,此时都显得陌生而恐惧,群臣山呼万岁的声浪,宫廷卫士森严的刀戟,这些权力的象征,此时也仍构不成尚属少年的新一代君王的心理身份认同。

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老战友已经死去,新君主尚在成长,正是相国吕不韦大展宏图、登高自雄的时刻。事实上,此时国事已皆决于吕先生,而且附带还得到一顶巨大无比的帽子——仲父。这个荣誉称号的字面意思是,虽非亲爹,亚似亲爹。而究吕先生于嬴政之实,恐怕是另一种解释:虽叫二爹,实是亲爹。

只要坐下来想想,后宫里的太后是和自己至今私通的女人,茁壮成长的皇帝是自己的骨肉,而且自己朝权独揽,国政独断,吕不韦同志心里就蹄蹄爪爪被挠得十分舒坦。此时,在南方,大秦已经将巴、蜀、汉囊括疆中,并且越过宛拥有了郢,设置了南郡;在北方国界已划至上郡以东,拥有了河东、太原、上党;在东方,疆域已拓展到荥阳,灭亡了东西二周,设置了三川郡。“祖国的大建设,一日千里”,河南人吕不韦会不会高兴时分也习惯性来段家乡戏《朝阳沟》的唱腔呢?总之,形势太鼓舞人了,走进的新时代太美妙了。

更为美妙的还在后头。

公元前244年,秦将蒙骜击韩,取十三城。

公元前243年,秦将蒙骜攻魏,取酸枣、燕、虚、雍丘等二十城。

公元前241年,以楚为纵长的楚、赵、魏、韩、卫五国部队气势汹汹伐秦,结果,至函谷关,兵败于秦。

连年的战争胜利背后,是秦国连年的天呈异象,饥荒、蝗灾、洪水、彗星,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用大自然特有的方式,给秦国以微妙的警示。但权势日重的吕先生不会听得进这些无言的警告呢?就像此时彻底歼灭了迦太基舰队的罗马帝国,它只感受到输家割地赔款的快乐,绝没有一丝一毫穷兵黩武对人民带来苦难的反思和忏悔。而当东西方的两个大秦帝国(罗马在古时被称为大秦)靠武力寻求扩张之时,却有一个王国在其领导者倡导下拒绝战争,慈悲为怀,他就是印度的阿育王。

吕不韦不是阿育王,他只能是吕不韦。权势熏天、声名显赫的吕相国,此时门客三千,家童过万,权重朝野。

但他还是注意到渐渐长大的嬴政,不时向他投来的充满狐疑的视线。那双眸子像个古井,深不可测。

他懂事了,纸终究包不住火的。

饮鸩而亡(2)

可后宫里,太后的床上需求也在与日俱增。谁这样流氓地说过,违背一个女人的拒绝意愿,强行与之发生性关系,是违法的;违背一个女人的需索意愿,强行不与之发生性关系,是违情的。更何况,那已不是从前惟命是从的自己妾,而是掌握着自己荣华富贵的一国之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