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飞花溅玉录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2部分(第1页)

因为女儿生得美,村长在两个娃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就特地跑来拜托爹给取两个好听的名字。爹看过了襁褓中的姐妹俩,想了想,说,干脆就叫飞雪和弄影。

村长满心欢喜地乐颠颠回家,他家两个宝贝从此有了人人称羡的好名字……花飞雪,花弄影。

那之后,牵着黄牛的鼻涕虫提着满篮子野果找上门,希望爹也给他起个好听又响亮的名字。爹摸着他的冲天辫说,叫铁牛不是很好?他摇头不肯依,惹得娘又伸出绡白的水袖要给他抹眼泪。

屋外的梧桐树苍翠浓郁,将炽烈的日华挡去大半,我坐在树下随手玩着竹蟋蟀,冷冷地开口:〃干脆就叫天牛吧。〃

傻小子转过头,偷偷透过窗棂格子看向我。爹的半边眉毛挑起老高,娘的水袖掩去脸上的浅笑。

〃你总是牵着黄牛走来走去,叫天牛不是很好?传说天上有一条银河,河岸边就有一头神仙牛,又老实又威武。〃

鼻涕虫显然被我忽悠得有些动心了,看着爹,满眼期盼。爹蹲下身子摸着他的额发说:〃铁牛是很好的名字,刚硬如铁,你的爹娘定是希望铁牛将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傻小子的眼中绽放出无限敬仰的光芒,直把爹当做了神人崇拜。娘几步躲进里屋,悄没声息地笑了个够。

我的唇角扯出个冷笑,爹爹连敷衍小鬼头都这么清风不着痕。可怜铁牛那傻小子还真以为自己得了多大的便宜,这愣头青啊!

没再理会他们这一大一小两个不正经,我专心地玩着手里的竹蟋蟀,一根一根青竹丝穿梭如织,将蟋蟀摊在掌心上细细看去,真如活了一般,玲珑逼真。

花家寨从上数到下,我最讨厌的就是那对姐妹花,姐姐飞雪粉雕玉琢,妹妹弄影晶莹剔透,俏生生的一双璧人。每次看到她们,我都忍不住厌恶地皱皱眉,爹敲着我的头壳说:〃娃的心眼恁地小,不如人家漂亮就如此嫉妒了?〃娘了然地看看我,又看看小姐妹,轻颦含笑。

爹哪里懂得,其实娃的世界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从出身家境到相貌穿着,哪样不是可攀可比?那二花姐妹确实是比旁人更漂亮些,因为漂亮甜美,也就更讨大人的欢心,小小年纪养成娇纵任性的脾气,惹人嫌得很。

赛花会的时节,漫天花雨,悠竹绿水。

娘为我换上月白绫子裙,五色彩线滚绣了团花的缎带高束在腰间,月白裙流云坠角,几点鹅黄新枝堆叠其上,乍一看,煞是素白淡雅。

我的满头青丝已经长及腰际,用素白丝带轻轻在脑后挽了个髻,斜插上一支飞鸟玳瑁,鸟首前探,双翅横展,做工很是精细。一条镶珠盘翠的银璎珞戴在颈间,娘亲在我额前的朱砂痣上描画了一朵五瓣梅花妆,衬得人更显飘逸。

临水而照,整个人看来宛若玲珑的小飞天,只怕托着纱绫便可凌空而去。美貌爹爹常感慨地说〃吾家有女初长成,恐怕清闲日子没得过了〃,娘亲一如既往地浅笑,时不时为我拂一下鬓角的发丝。

我也忍不住陶醉在自以为是的绝代风华中,做着小女儿姿态,沾沾自喜了半天。可等到爹爹的牛车停住,我跳下车看到赛花会的场面时,方知道自己真是自视过高了。

赛花会里随便放眼一看就是整片的美女如林,不仅花家寨的老老少少三姑六婆们全到齐了,就连附近十里八乡的大小美女们也都花枝招展地赶来参加这三年一度的群芳盛会。

我将捏在手里把玩的藤花扔进土里,赶上去解气似的狠狠踏了几脚,又碾了几下。女人爱攀比的心性看来到什么时候也免不了俗,我被淹没在万花丛中,素淡得仿佛路边野花。

抱怨地回头看一眼娘亲,我原本属意穿了那条镇箱之宝的石榴百幅裙,配上水色飞翎束腰,再挽上嫩青披锦,珍珠翠玉挂全身,这样至少站在人群里也不至于太埋没了自己。结果美貌爹爹直接一记栗暴敲过来说我俗不可耐,我只得作罢。

现下看爹娘根本顾不得我,只一味享受着二人世界,我干脆提脚走人,自己找乐子去。

赶歌会上人声鼎沸,绿川冈地的少女们纷纷亮起柔美的嗓音,唱出流传了千年的爱情神话,歌声中唱到一对相爱的天人为救天下苍生而化身神木。唱完,少女们抛出手中的绣球,等着心上人来抢夺。

分花拂柳,我一路跋涉得好不艰辛,匆匆从赶歌现场挤过去,生怕哪只绣球不长眼就抛到我的头上。没走三步,恰巧瞄到花氏二美正站在不远处的土坡上,满脸沉醉地眺望着赛马场,表情十足得青涩可人。

飞雪的睫毛又长又密,轻轻眨了一下,又眨一下,如一对宝扇盖在眼上,很惹人爱怜。弄影俏皮地嘟着菱红小嘴,一双翦水眸子晶亮流光。望着她们姐妹的侧影,我不由慨叹自个儿确实是貌不如人,若是身为男子,只怕也会为之倾心。

〃两位姐姐在看什么,如此入迷,不知小妹可否有幸一观?〃

我悄悄走过去,出其不意地在她们背后问道。二花惊得蓦然转身,一时满头满身簪钗环佩乱响。

〃呀!是不语妹子啊,我道是谁呢,这么一惊一乍的!〃弄影话里有话地损了我一句,不过我大人不记小儿言,决定忽略之。

〃不语,你爹娘呢,怎么没看到?〃飞雪姐姐一招移花接木,直接想把我打发走。

〃爹爹说姐姐们带着我刚好有个照应,就让我过来了。〃我笑得蜜糖般甜美,直接把责任甩到美貌爹爹头上。

小弄影计不得逞,咬唇又跺脚地,很不高兴,飞雪含蓄一些,不过笑容十分勉强。我乖巧地慢慢蹭到她们身旁,也伸长脖子向赛马场瞧去。

开阔的草场上飘满了彩绦丝幡,数不尽的高头神驹扬蹄飞踏,极致清骏。场地边缘上,几匹乌黑如缎的神骏中夹了一匹通体雪白的马,马上一个少年华服美冠,英眉锐目,样貌极是俊美。

远处尘烟滚滚,数十匹赛马飞驰而归,马上的壮年汉子们洋洋洒洒,带着豪迈的笑容,尽情呼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