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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鸾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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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第1页)

“怎么不能是我?”左四冷哼一声,“怎么?慌了?有什么好慌的?难不成你跳江是想私自逃走?!”

明鸾心中硌噔一声,知道善者不来,脑中转得飞快,嘴上不甘示弱地低声道:“左班头不是刑部派来押解犯人的差役么?怎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你也是德庆千户所的军户?真叫人费解啊,千户所的人怎么会把你招去呢?我得问一问他们才行!”

左四眯了眯眼,眼角瞥见章放已经快到跟前了,便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你我各退一步,彼此装糊涂如何?”

“成交!”明鸾当机立断应下,却攀住他的手借一把力,减轻自身负担,同时朝章放哭道:“二伯父,我不要回去,我不要被烧死……”被江水一浇,姜汁已经没了,不过眼睛进了水,那眼泪是止都止不住。

章放一把抓住侄女:“没有的事,谁要烧死你?别听你二伯娘胡说,她那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真的不烧我吗?”明鸾哭着问。

章放直叹气:“没人要烧你,快跟我回去,大冬天的,也不怕着了凉!”

明鸾挣开了左四的手,这回后者没使力,她挣脱得很容易,结果一时没留神又喝了几口江水,却是灵机一动,双手拼命在水面上扑腾,好象是经过一番手忙脚乱之后方才攀住了章放的脖子。章放见小侄女脸蛋冻得发白,嘴唇发青,连忙紧紧托住她,匆忙向左四道了谢,便往自家船的方向游去。傍晚天色暗沉,左四又不曾穿上公服,衣着打扮与一般的平民没什么区别,一时间他竟没认出对方是谁。

左四目送章放叔侄离去,摸了一把脸,转身返回自己坐的船上。同行的军户将他拉上船,问:“左兄弟,快把湿衣裳换下来,不然要着凉的!”那军户的妻子递过干巾,搓着手眺望章家的船,啧啧地道:“那家人是怎么了?这两天总是听到他家的女人说抱怨的话,好象有几次就是冲着那小姑娘骂的,这回是把人骂得跳江了?真是造孽哟,那孩子才多大?八岁?九岁?”

左四擦着身上头上的水,沉声答道:“应该是七八岁左右,脾气大得很,居然敢跳江,倒把旁人都吓了一跳。”

那对军户夫妻感叹道:“这点年纪的孩子总是不知轻重,最是麻烦,还好他家男人来得快,兄弟你又及时把人救起来了,不然这么小的孩子沉了江,天又快黑了,哪里还能找得回来?”

左四笑了笑,心中却有些怨气。他原是好意,以为章家三丫头真要落水遇险了,才会冒着叫人发现身份的危险去救人,不想游到她身边,才发现她压根儿是个会水的,分明是在作戏给家里人看,指不定就是冲着章宫氏去的,他的好心都白费了!这么点大的孩子就有这心计,简直成了精!章宫氏又蠢又钝,哪里是她的对手?算了算了,章家的事他以后还是少掺和吧!

且不说左四这边如何,章放抱着明鸾回到自家船边,章寂连忙招呼船工伸手帮了一把,将叔侄俩扯上船来,便劈头冲明鸾骂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跳江,你知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时节?你知不知道这江水有多冷?!你若知道了,还这般妄为,别说你二伯娘如何,祖父就要先重重罚你!”

明鸾喝了好几口江水,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多加辩解,只是大哭:“祖父,我害怕……”一边哭还一边打冷战、打喷嚏。

章放见她一张小脸冻得发青,全身都湿透了,又哭得一塌糊涂,看起来好不可怜,心便软了,语气也放缓了许多:“你有什么可怕的?你二伯娘素来嘴巴不好,家里人尽知的,便是她胡说八道了些什么,也没人信她,你有委屈,为何不好好说?非要闹到跳江的地步!”

明鸾抽泣着道:“我是真害怕……本来她平时骂我,我只当没听见的,可她一说什么鬼上身、妖怪的话,我就害怕了。那日在广州府衙时,我跟差役们打听消息,还给他们送银子,他们说我小小年纪就这么会来事,简直就成了精。从前嬷嬷们跟我说故事,说哪里的花啊草啊成了精,或是闹鬼,必要请道士来收了的,说那些妖魔鬼怪会害人,一定要烧死了才能安心。因此二伯娘一说这种话,我就担心祖父、伯父和父亲母亲会听她的,找道士来烧死我……”她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哇的一声又哭了:“祖父,我不是妖魔鬼怪,我不会害家里人的,你们不要烧死我……”

章寂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些话如何信得?你好好一个人,是我的亲孙女儿,谁敢说你是妖魔鬼怪?!”

章放在旁瞪了妻子宫氏一眼,上前低声劝道:“父亲,回头再骂吧,先让孩子换了湿衣裳,不然该着凉了。”

章寂反应过来:“老三家的在哪里?快给孩子换干衣裳,灶上是不是还烧了姜汤?快舀一碗来!”

陈氏不知几时进了舱中,此时回到甲板上,手里已经多了一床棉被,她默默地用被子裹住女儿,抱着回了舱中。明鸾一避过众人耳目,也不理陈氏拿干巾来给她擦头发,先找出事先准备好的防治风寒的药丸,倒出一颗吞了下去。

陈氏微叹一声,将衣裳递过来:“快换上。”声音已忍不住哽咽了,“何至于此……”

明鸾手上一顿,迅速瞥她一眼,心想陈氏并不是蠢人,自己做了这么多准备工作,说不定都落在她眼中呢,还是要尽早把人安抚下来才行,便道:“她成天骂母亲与我,说的那些话,简直昧了良心!母亲忍得,我忍不得。外祖父、外祖母一番好意,费心费力,连舅舅都受连累丢了官,最后却要遭人泼脏水!母亲贤良淑德,自然不会与妯娌计较,我却要为外祖家讨回公道呢!”

陈氏眼圈一红,低头垂泪:“都是我不好,可你以后万不可再这样了,若你有个好歹,叫母亲怎么活?!”

“我既然敢做,自然会无事,一会儿见了祖父他们,你可别多嘴,连父亲都瞒着才好。”明鸾换好了衣裳,又拿干巾擦头发,陈氏接过干巾,把女儿头发散开,细细擦干,又拿过一件厚厚的大棉袄裹住女儿,方才带她出舱。

此时章寂与章放已经教训过宫氏一顿,宫氏正哭着为自己辩解:“……从来没有说过要烧死她的话,都是她在撒谎,父亲与相公怎么能相信她一个毛孩子的话?她分明是故意吓人的,说是跳江,其实是做戏,哪里有什么危险?!”

“你还敢说!”章放怒道,“三丫头不会水,家里人谁不知道?!若她是做戏,何必要冒此大险?这江又宽又深,一不小心就没命了,她又不是个蠢的,怎会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宫氏哭道:“我才不信呢!她要是真不会水,哪里能在水面上坚持这么久?相公别叫她骗了去!”

章放怒极反笑:“我又不是瞎子,她会不会水,我会看不出来么?我看你是嫌日子过得太安生了,非要挑点事出来,闹得全家不宁才高兴!我们章家可容不得你这样的搅事精,既然你不能安生度日,就离了我们家吧!”

宫氏愣住,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相公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是你结发妻子,为你生儿育女,十几年夫妻,你居然为了这个小丫头几句谎话,就要休妻?!”玉翟从船尾奔了过来,一脸紧张地盯着父母。

章放笑了笑,扭开头没说什么。明鸾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泪汪汪地扑上前跪在章寂面前,抱着他的大腿道:“祖父,我真没撒谎,您忘了么?我是不会游水的。方才我一入水就怕了,使劲儿扑腾,可身体还是止不住往下沉,我喝了一肚子江水呢。还好那边船上有个好心人救我,不然我早就沉下去了,等不到二伯父来救我。”

章寂扶起小孙女,柔声道:“好孩子,祖父心里有数,这种话我是不会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