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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第1页)

七万两!弘治朝福建全省一年的关税也只有两万!冯虞看着手上厚厚这一摞,自个儿都有些发蒙。这银子来得未免也太容易些了。便是大食堂如此红火的生意,还得苦干个七八年。到时拍卖会上还不知收益几何。记得史书所载,明中叶,积资五十万两以上的就算是巨富之家了。再来上这么几回,岂不是为期不远了?

做梦容易做事难,这几日冯虞更是打起百倍精神,反复推演,拟定细节。梁裕则拿了大把银子宫内朝中四下打点。虽说太监不在百官禁商之列,于法于理奈何不得,可是闹出这么大动静,眼红的只多不少,尤其是那帮言官。

转眼便是八月十四。午时一到,冯虞草草用过饭,穿好飞鱼服,挎了腰刀,出馆驿飞身上马,直奔什刹海。今日便是正日,万不能出些闪失,还是提早过去再巡一遍。

到了莲花社,冯虞发现梁裕已是到了,看他眼眶微微有些发黑,只怕是一夜没睡踏实。采妍也已经跟来了,一身侍从打扮,看来是要扮个跟班看热闹。

又一会儿工夫,两百余名锦衣校尉旗兵开到,莲花社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站定了。皇上要来玩乐,哪个敢怠慢,梁裕特意上门找锦衣卫都指挥使田文义通报此事,要他派人清场护驾。自然,一张会票是免不了的。

申时三刻,午间的热劲过去了,宾客也渐渐到齐。众人各寻座位坐下,边上茶几上早放了果盆、点心、茶水、面巾。正德未到没法上大菜,冯虞特请了演乐胡同一等一的小唱丝竹,算是垫垫场子。

所谓小唱,便是男童演旦角。宣德年间,朝廷严禁官员招妓娱乐,倘有犯者严厉惩罚,直至罢官永不叙用。这一禁令实施后,终明一代,未见松动。只是官场歌舞行乐之风积习难改,便有人寻来相貌体征酷似美女且富歌喉的青少年男子唱曲。由于不是女性,朝廷禁令也就无从处罚。小唱初起,从业者大都是浙江宁波人,其后京师以南府县的男童渐多,亦伪称是浙江人。京师官场蓄养小唱之风甚盛,如万历朝首辅沈一贯,明末辽东督师袁崇焕都是此道中人。

不过座上诸公真正留心听曲的却也不多。平日里这帮权贵难得凑这么奇,这会子倒是往来交结寒暄的居多。尤其是那十个巨贾,花偌大一笔银子进场,可不是为听曲来的。

又过了一阵,正德坐着艘画舫悠哉游哉地过来了,想必是跑路成功心情大好,干脆一路看看风景。随行的侍卫将搭板放牢,正德扇着扇子弃舟登岸,进了水榭,大马金刀地居中一坐,叫跪倒一片的众人起身回座,扭头问冯虞:“开始了?”

冯虞赶忙回话:“就等皇上您了。”说着扭回头一招手,一名仆役将一件红绸罩着的物事取了上来。紧跟着一位素衣女子走上拍卖台。冯虞伏在正德身边低声说道:“这是演乐胡同唱曲红牌萧翠烟,今日由她主拍。这个不算唱曲,不碍朝廷法度。”正德点了点头,没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台上。

那萧翠烟一个芊芊万福,拿了个小木槌往案上一敲,说道:“多谢各位今日光临莲花社。小女子萧翠烟,受梁公公、冯大人之托前来执槌主拍。初次行这差使,不到之处,望请各位爷多多海涵。”

萧翠烟嫣然一笑,指了指边上放的那件物事,“此物便是今日头件拍品,诸位请看……”说着,她伸素手轻轻掀起红绸,一对八寸青山水画瓶映入众人眼帘。“这上头的山水可不是画出来的,而是用金丝、玉片、螺钿镶嵌之后,再上漆生生磨平而成。”

待底下众人议论一阵之后,萧翠烟接着说道:“这一对漆瓶起价是一百两纹银,每次加价至少十两,若有人出价后三问之下无人加价,我这木槌一敲,便是一槌定音成交了。各位爷,看得差不离了,可有出价的?”说着,萧翠烟眼波流转,台下众人顿觉豪气冲云天,可不能在美人面前落了面子。

“一百一十两。”“一百二十两。”“一百三!”“一百四!”……

转眼工夫,价钱便给抬到三百三十两,一个富商喜滋滋地来了个开门红。这还是许多人惦记着后头还有好的,不肯发力。不过全场宾客对这般你争我夺的热闹场面大感新鲜,原来还能这么卖东西,着实有趣。

接着,各式磨漆器具、折扇轮番登场,用料、做工愈加考究,不论底价、成交价,自然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只是其间有幅挂屏,众人争到半截,正德看得心痒痒,张嘴也叫了个价,哪知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多新鲜,哪个敢抢皇上看上的东西。正德顿时大感无趣,挥了挥手,“方才我叫的不算,你们接上好了。”

众人看皇上依然是小童心性,心中好笑,却不敢在面上带出来。跟班的刘瑾低声对正德说道:“那个,皇上,君无戏言,拍了也就拍了吧。”说着招手示意将挂屏拿过来,当场便从怀中掏出会票结了。这一幕才算是一笔带过。只是接下来,正德再也不敢出声叫价,只看着众人较劲,倒也有一番乐趣。

转眼间,此番推出的三十余件拍品卖了个一干二净。其中压轴的一柄羊脂玉扇拍出了一万七千两银钱的天价。这柄玉扇十四根扇骨乃是用整块玉石切削细琢而成,不论用料做工,搁在店铺里两三千两银子的卖价也还是要的。只是如今整个大明这是独一份,外头有钱无处买去,所谓物以稀为贵,一万七的价也不算是太冤。拍卖么,到后头多半便是置气了。不过,想来买主是舍不得将这扇子拿出来招摇的,一不小心折了那可就血本无归了。

第五十一章 正德的拍品

到了这时候,按说这拍卖会当告一终了。醉…露…网可是正德显然是没尽兴,抖抖衣襟长身而起,“有趣,着实有趣。朕今日也凑个热闹,也来拍上点东西。”一招手,边上一名侍卫捧过一个小包袱。

正德往台上一站,伸手打开包袱,“这是朕平日里吃茶的茶壶茶盅,今日一并卖了。”说着正德要过萧翠烟手上的小木槌,看架势是要亲自操刀了。

果然,正德有模有样地一敲木槌,高声说道:“我这茶壶茶盅,起价……起价就十两银子吧,尔等看着随便加便是。哪个要出价的,这便起了吧。”

皇上举槌执拍,又是如假包换的御用之物,哪个敢不卖面子?于是乎,叫价一路飙升,最后给个晋商以两万一千两拿下,而且是当场付讫,银货两清。这才叫货真价实的天价!

正德得意得不行,抄着手哼着小曲走人。临上船时,实在忍不住了,悄声向冯虞透了底,“那杯子是我临出宫时让刘瑾从内值房随手划拉过来的。”说罢,扬长而去……

无语了。论行事之荒唐无忌、鬼点子之多,正德绝对可称千古一帝。此刻的冯虞只能是哭笑不得呆立当场。直到梁裕过来拽了拽衣袖:“客人要散了,还不送送,发哪门子呆啊?”

回程上,梁裕、冯虞、采妍三个笑得合不拢嘴。粗粗一算,今日一举又有近十万两银子入账。不过有先前空手套白狼一般的二十七万在案,高兴归高兴,却也不至过于忘形了。只是这笔钱不好坐地分赃,毕竟还有叶如荫一份,只能回福州再做处置。

到了这一刻,梁冯二人的京师之旅可谓是功德圆满。第二天,梁裕方才到司礼监正经述职一回。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东厂王岳位居内府二十四监局之首,为人厚道低调,清誉尚佳。只是冯虞有数,若是不出意外,此公再过个把月便要倒霉,内府改为刘瑾独大,因此说了一句话:“王公公宽厚,不好弄权,刘公公与皇上亲厚,又好事,此消彼长,后事未可知。”暗示梁裕不必与王岳走得过近,礼数到了就好。

至于冯虞本人,这几天一心一意陪着采妍过了中秋,又在京城内外玩得昏天黑地。所谓京师“燕台八景”,什么太液睛波、琼岛春云、金台夕照、蓟门飞雨、西山霁雪、玉泉垂虹、卢沟晓月、居庸叠翠。除开时令实在是不对的,别个都烦老陈带路玩了个透。

到得8月下旬,梁裕公事完毕,准备回归职守。冯虞拜别北司镇抚之后,与采妍同路返乡。

来时夏日炎炎,归路秋高气爽,自然又是一番新鲜景致。冯虞与梁裕一商量,归程换了条路径,不再沿京杭大运河南下,改走保定府、大名府入河南,经开封府、汝宁至安徽庐州,在池州、徽州转了一圈,再借道江西至建宁府。之后换官船走闽江水路顺流而下直到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