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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第1页)

贡与正德的一副华胄,给刘瑾的《锦上添花》,还有二十多辆精工盛装的脚踏车,另有不少财货,可算是不折不扣的肥羊了。人少了,贡物万一出了岔子可是前功尽弃。冯虞思量再三,终不想让全装火器的新军过早亮相,还是从府中抽调装备冷兵器的五十名亲兵,加上一百缇骑,又调福州中卫罗永祥千户麾下五百精兵押运。

这队伍里另有几个特殊人物。一个是林炫。说来可怜,这位今年好歹也十六了,与冯虞几乎是一般大小,却未曾出过福州府辖地一步,这回听说冯虞进京,特意禀明祖父、父亲,跟着出来见见世面。再有四人,却是来自月港杨府。年前冯虞已与杨万荣书信商定,年后趁着进京这当口便将京师的洋货店顺道开起来。反正市舶司的文书已经办得了,去冬杨家又从南洋进了一批好货。一并顺带捎了去。年初六,杨家选拨的一个掌柜三个店伙便带着货物、银钱赶到福州。

一行人初十上路。所有人等皆有坐骑,所运财货行李也都装了马车,故而脚程甚快。到了杭州府换乘官船,比起陆路来好歹安全一些,春来起南风,又是顺风顺水,月底便到了通州。

如今冯虞对京城可是熟门熟路,大队军马是不好进城的,只在城外安顿。冯虞带着朱潜、林炫、杨家人与亲兵,押运财货直往锦衣卫馆驿落脚。那馆驿的管事早与冯虞混得熟了,自安排上房不提,冯虞自行出门,去见提督十二团营兼总神机营的宦官张永。

这张永也是东宫旧人,八虎之一。正德继位后,命张永督十二团营兼总神机营,另赐蟒衣玉带,准在宫中骑马、乘轿,可谓圣眷正隆。史书载,此人与刘瑾原为一体,后不满刘瑾所作所为,有了矛盾,两人甚至在正德面前当场互殴。正德五年,正是此人串联右都御史杨一清进谏正德,除了刘瑾。

冯虞与朱潜在来路上便商量过,在京师做买卖,不找个托庇的只怕是不成。刘瑾嘛,这等小生意只怕是懒得搭理。再说了,此公着实是有些贪得无厌,开口喊出什么价码来谁都没数。此外冯虞还有一层心思,若是不出偏差,这刘瑾再两年便要垮台,而张永却是正德一朝的不倒翁,所谓狡兔三窟,洋货店托在他门下,也是个长久之计。再则趁着这会子张永尚未与刘瑾闹翻,正好用心结交,也不至于有太大风险。

张永在宦官当中算是个异类,能文能武,做事又有些分寸。奉诏提督团营,这位还真是实心任事,常驻军中。所谓十二团营,乃是天顺八年诏令选三大营精壮十二万,分立十二营,分为四勇营、四武营、四威营。各营内又分为五军、三千、神机三营。按惯例均以勋臣为总督,以内臣为监军。各营以都督、都指挥或列爵统领,军士皆称选锋。这十二团营在张永治下,战力如何不好说,至少军纪较以往要森严许多,队伍拉出来也颇有些严整模样。

到了张永府上,冯虞本来还担心张永会不会又到军中视事,一问门子,运气不错,今日张永正好没出门呢。看见冯虞年纪轻轻却穿了斗牛服,那门子言语间便客气了几分,待冯虞顺手塞过一锭五两纹银,门子更是欢天喜地接了拜帖进去通传。过不多时,此人便出来回报,“冯大人是吧,我家公公请您正厅稍候。”

冯虞含笑谢过,便跟着那门子进了府门。一路上,冯虞留心看了下,这张永府宅虽说也是雕梁画栋,不过也还不算太过奢华,在当红显贵之中算是个低调的。正厅里也是如此,简简单单,少有金玉之物,不过少有的几件陈设,用料却极是考究。两面墙上,一边挂着董北苑的《夏山图》,一边却悬着一口龙渊宝剑。看那明黄剑穗,显然是御赐之物。冯虞看了一圈,暗自思忖,这张永看来还算是个有品味的太监了。

等了将近一炷香的工夫,只听得外头脚步声响,冯虞抬头一看,从后堂转出一人。见此人身着蟒袍玉带,矮壮的身材,五官长相倒是颇为斯文。只听那人开口便问,“你便是冯虞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名不虚传

此人开口这么一问,听这腔调必是张永无疑了。冯虞赶忙施礼:“正是下官。给公公请安。”

张永仔细打量了一番,指向客座说道:“还真是年轻。来,做下说话。”说着,他一撩后襟,率先落座。“这两年,咱家可没少听着你的名姓。刘公公、丘公公、曹元锦、石文义,还有你们福建那个梁裕,都说你有能耐,李东阳、林瀚也提起过你来。嘿嘿,还真是左右逢源。”

冯虞听不出张永这番话到底是褒是贬,一时不好回话,只能是坐直了洗耳恭听。

“咱家自打十岁入宫,见过的官也不少了。但凡能得善了的,这左右逢源的工夫是不可少的,抱死一棵大树,无不落得个树倒猢狲散。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冯虞心中一亮,莫非这张永在暗示什么?“公公教诲的是。我辈领国家俸禄,受朝廷雨露,自当一心报效皇上。内外诸公,皆是国之干城朝廷股肱,自然都须敬服才是。就如张公公,文韬武略都是极好的,深得万岁信重,虞此来,正想请公公时时教益。”

张永听了这话,轻轻点头,“年轻人有这见识便是难得的,只是也不必过于自抑。你冯虞的本事,咱家也是知道些的。皇上赏识你,刘公公也用得着你,这些都不说了。福建那边鄙之地在你治下,这两年没闹出什么大动静来,这便是真本事了。嗯……去年你还与倭寇干过一仗,听说是亲自冲阵了?”

“是。百年来,倭寇屡屡窜犯我大明海疆,作恶累累。当日一见此獠,一股血勇上来,小的便禁不住带队冲杀了一阵。”

“呵呵,难得啊。南军孱弱,敢身先士卒的武官只怕是不多了。当日情形,咱家也略听了几分。与团营将佐也评说过此役。怎奈大家伙都是北军,只与蒙古鞑子见过战阵,这倭寇么,倒还真不知是怎生模样。你再与咱家细细说说。”

冯虞又将倭寇来由、兵源构成、武器装备、作战模式说了一遍,张永听得是津津有味。

“原来如此,怪不得往日南方卫所与其接战屡屡吃亏,原来这帮家伙还真有几把刷子。方才你说,漳州这一战卫所军依旧是伤亡惨重。那么,卫所军如今究竟还可堪用么?”

这张永果然是名不虚传,还真是留心武事。冯虞略想了想,字斟句酌地回道:“要说卫所军全不堪战,这也过了。各省都指挥使司帐下,哪个不得养一拨保命的队伍。此外,象咱们福建,闽西闽北那是老出乱子的地方,兵士也给磨出来了。有多精锐那不好说,反正是见过血,知道打仗怎么回事了。除此之外,其他省份不好说,反正咱们福建是再无强兵了。一个,承平百年,许多地方连如何扎营如何行军都记不得了。再一个,军户自行屯田,官长使唤士卒种地干活都来不及,哪还顾上操练。”

“那你的兵呢?平日里不是只管拿人么,如何对阵时也扛得住?”

“这个……锦衣卫的职事公公您也是知道的,平日里还真不曾像样练过军阵。不过,平日出活计偶尔能碰着手硬的,故而那帮校尉缇骑练武倒也勤快。再一个,当日我这主官都上阵了,那帮家伙还敢不玩命?那些个倭寇,说实话,也是单打独斗的,咱们马冲箭射的,算是占足便宜了。”

张永瞟了他一眼,“还是过谦了。罢了,你再说说那民壮。”

“个顶个都不错,有武艺,不怕死。只是没阵型,乱打乱冲,对付倭寇还成,真要两军对阵不济事。再就是兵刃差,又没甲胄,对上倭寇吃了大亏。”

张永笑了,“这话中肯。说句实在话,听说一帮民壮斩获比卫所军还多,咱家心里头直发毛。若是各地卫所皆糜烂至此,我大明可就不得安生了。”

“公公,水能覆舟,亦能载舟。只要黎民百姓能填饱肚子,哪个没事造反玩?卫所兵不堪用,只是少个‘练’字。中枢若能振作,如公公一般沉下心来刷新军政,又何愁不得精兵。”

张永苦笑了一声:“朝中大员若都有你这见识,何事不可成?算了,不说这个。今日来,只怕不单是陪咱家闲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