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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阴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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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第1页)

电脑中的视频非常模糊,拍摄的角度是从上而下的,好像是个监控摄像头拍出来的画质,没有声音。画面中先是一段昏暗的室内场景,看得出有很多人在走来走去,还有一些人在吧台上喝酒或站着扭动着跳舞,我暗想这不就是昨天我们去的那家酒吧嘛?

这段播放结束后,秦有庆又放了另一个视频,场景变成了一个介于男女厕所之间的公用洗手池区域,人并不多,此时我看到了我从厕所出来,正在镜子前洗手,然后转身好像在跟镜头拍摄区域之外的某个人说话,而旁边其他几个洗手的人则用非常奇怪地眼神看着我,并绕开跑掉了。

两个视频加起来短短5分钟左右,播放结束后,秦有庆才抬起头说道:“我醒来后,想到臧大官人昨天说老泥鳅曾到酒吧里来过,但老泥鳅明明在那时已经死了。所以我想,难道大官人是喝多了之后错觉。所以我下午直接去了复兴公园,找到了那酒吧的保安经理,问他调出了昨晚11点多的监控录像,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两段。”

由于我之前已经跟老爸通过了电话,所以其实早已明白我遇见的老泥鳅只是他的中阴身,但是这种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所以便也没有搭话。

大洪对着屏幕茫然地说:“这第一段视频有什么呀,完全看不清啊。”

其他人也都点头表示同意。

“不,你们没有仔细看。我再放一遍。”

这次,阿庆一边用慢速播放,一边开始解释,他指着第一段视频中的黑乎乎的一条人流通道中的一个人说:“你们看,这就是大官人,他正在人流中向厕所走去,你们看,他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你们看,他在说话……他边上并没有老泥鳅。”

“这么黑乎乎的,全挤满了人,就看到个头顶,老泥鳅个子不高,或许被挡住了没拍到啊。”牛皮糖虽然在勉强解释,但听他语气已经有点紧张。

“那你们再看这段……别看大官人说话的方向,看这里。”秦有庆用手指点了一下我身后的洗手池。

“我操!我操!只有他一个人!他见鬼了!”随着tj一声惊叫,大家几乎都站了起来。

视频中,虽然摄影头没有能拍到我说话方向的画面之外,但是却能拍到我身后洗手台前的镜子,镜子中,除了几个在旁边洗手的人之外,就是我背转身在说话,以及我的对面是空荡荡的一面墙。

也就是说,我正在对着一堵空墙自言自语,难怪旁边的人会用那种异样的神情看我并逃开。

餐厅中一片沉寂,再没人说话,大家都坐在地板上,眼睛还愣愣地看着电脑中循环的画面。

我并没发话,因为此时我并不知道如何来向他们解释我的家族血统,或是中阴身之类的事情,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单单觉得我是遇见鬼了,这样最省事。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位男子奇怪的语调:“请问,我可以进来了吗?”

第十六章 安倍怀石宴

随着门外突如其来的一声奇怪的音调,把大洪吓得茶杯打翻在了榻榻米上。

移门随即被轻轻推开,先前的女服务生正跪坐在门口,身边已摆放了一大盘食物。门外还站着一位样貌约在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清瘦面白,精神矍铄,干净的小平头,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身穿一套藏青色带有暗红竹叶纹的羽织服——我知道这种服饰是日式和服之一,通常男子在较正式的场合才穿,或是有钱人出门穿的正装。

通常来讲在料理店,普通的厨师或小老板应该穿“作务服”才比较合适,如是在家中也可穿“甚平”款式,那么这位打扮如此庄重的人物,我想应该便是本店的老板安倍友和先生了,而他今日的这身穿戴,也可见他对我们的到来非常看重,甚至并不是把我们当做普通的客人,而是作为朋友来对待的。

这种小小的细节,不懂日本风土的人自然不知,而我母亲由于年轻时经常出国访问演出,所以对我们从小就灌输了较多国际社交礼仪的常识,自然便深知其中的奥妙了。

牛皮糖此时缓过了神,赶紧将这男子请进了房间,男子在席座边轻轻盘坐了下来,一边又非常不好意思地用别扭的中文说道:

“啊呀真是抱歉啊,按照常理我是应该要跪坐着为诸位点餐才比较礼貌,但是这几天膝盖的风湿痛又犯了,怕是跪久了会影响工作,这样各位吃到的食物味道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我就只能这么坐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还望各位原谅吧。”

说罢便深深地向我们鞠了一躬,这种隆重的异国礼仪实在让我们这些人觉得有点受宠若惊起来,大家一时不知所措,竟然也都无语地回向鞠起了躬,牛皮糖见惯不怪,说道:“安倍先生不必那么客气,这帮家伙都是我的大学同学,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大家随意一些吧,太拘束反而会影响吃饭的胃口。倒是安倍先生,您的中国话越来越流利了啊。”

随后牛皮糖又将我们相互略略介绍了一通,不再赘述。

安倍先生微笑得环视了大家一圈后,便击掌三下,门外又多了两名服务生,开始静静地为大家上菜。

日本料理的特色在我的印象中便是又贵又花哨又吃不饱,看着每人面前都堆起了一样样五颜六色的小菜,但每个菜也就一口的量而已。

待到凉菜已经全部上齐——说实话,我也不晓得后面还有没有热菜。安倍先生便又鞠了一躬,说今天为大家准备的是“怀石料理”。

我也曾听老妈说起过这怀石料理的来源,说是起源于日本的僧人,由于出家人讲究清心少食,且茶饭都以清淡为主,为了抵御冬日的胃部不适,便在怀中抱一块温热的石头,以此抵抗饥寒。

后来这个传统慢慢演化,怀石料理便也就形成了如今“清淡、精简、追求食物原味的精髓”了,就如日本茶道一样,怀石料理同样也追求器皿、摆盘的细节艺术,这对于我们这些习惯于大碗大盘吃饭喝酒的人而言,与其说在用餐,不如说是在体验一门文化更确切。

我正静静欣赏着眼前自己盘中的七种前菜,竟是如彩虹般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不同的颜色,我并没有辨认出每一道前菜的原料,但如一些青瓜、酱萝卜等倒是很容易识别,夹一口金黄色的酱萝卜放在口中,顿时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津甜丝丝入喉,这味道已全然不是我印象中的酱萝卜味,味蕾如同突然失去了方向一样,在大脑中拼命搜索着岁月中的味觉回忆,去寻找这舌尖上的谜底。

我正闭眼努力冥想着这种味觉的记忆,安倍先生也许是看到了我的言行,便轻轻得介绍说:“您刚才吃的这个酱萝卜,取材于北海道地区的白萝卜,由于那里的特殊气候,这种萝卜在6月收割,我们空运到了上海后开始用自制的梅子酒糟浸泡,加入了蜂蜜,至于这靓丽的金黄色,我们从中国的西北地区买来了今年6月盛开的蛇目菊,将花瓣捣碎后混在酱料中上色而成。

蛇目菊不但是夏日美丽的鲜花,更是贵国《本草纲目》中的一味草药,具有清热解毒,化解体内湿气的功效。这与白萝卜、蜂蜜的作用相辅相成,夏日食用,不但口味清甜,还可用于治疗眼红肿痛、肠道感染引起的腹泻等疾病。”

接着,安倍先生又先后介绍了其他六道冷菜,全部都是用的当季的食材与鲜花制成,且都具有药理作用,早就听闻怀石料理与时令有着密切的关联,今日亲身体验,不禁心中被深深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