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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的复仇计划:御用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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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2页)

丁山在打着草稿的时候,王婷和婶婶已经互相搀扶着来到了井口,那个井口极为普通,有一个铁栅栏,那是一个被关闭了的矿井。井口边上写着“安全为先,质量为本”,八个大字非常醒目,栅栏后面是竖井,进口已被水泥封住了。看起来有些似曾相识,这里应该是关闭非法煤矿的有力证据吧,说不定官方电视台还在这里录过像,在电视上放过,我们在哪天吃早饭或晚饭时看过。尽管现在是大白天的,但是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看到这场景王婷又放声大哭起来,并再次晕倒。几位干部模样的走过来,要陪同人员把她们带走。还训斥陪同的:“谁同意你们把她们带到这里来的!”受着王婷的感染,婶婶也大哭了起来。感染人的东西很多,但感染率最高的可能还得要算哭声。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世上最可怜的母亲(7)

“有什么好哭的,死了就死了。快去领钱吧!”迎面走来一位妇女,看到王婷她们哭成了一滩泥,就骂道。

“是她爸爸啊,今后日子怎么过!”婶婶解释道。

“我丈夫不也死了!我有三个孩子,四位老人。因为穷他才出来挖煤。这回好啦!他死了,我可得到二十万的赔偿,我们全家就能过得好些——牺牲他一个,幸福全家人啊!……”说着说着,这女人也哭了起来,哭声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呜呜呜”的,有些闷。

走走走!”起先干部们看这个女人在劝王婷她们,就由着她去说。看到这女人也哭了,就喊着要她走开。

三天三夜。王婷不晓得她们是怎么过来的,像是在睡又像是在醒。三天来,她们没有认真吃过一餐饭,尽管矿里为她们一日三餐的开饭时间很准时,但是,她们没有去吃。或者说,她们去了,吃不下。她们的眼圈黑了,而且明显地陷了下去。

“是不是给妈打个电话?”王婷问婶婶。

“不打,打给她有何用?”婶婶说。

“她在家也牵挂着!”王婷说。

“现在告诉她了,不是让她更担心,她也没办法帮我们。”婶婶说完,王婷就不多说了。

王婷妈跪在神龛前,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桌上的供品已是第四次调换了。按青溪乡的习俗,供品是不能重复摆的。王婷妈每次在神龛前下跪都要半个小时,刚开始嘴里念的不是很清楚,念着念着,声音就有些大起来了:老天啊,我这一辈子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哦!要保佑我!那几年崽小,家里困难得揭不开锅,我都没有做过什么对不住人的事……

王婷妈在家急成了一团乱麻。他想给矿上打电话,但是矿上的号码她不晓得。这个号码只有王婷晓得,王婷没有告诉她。打王婷的手机也处在关机中。

在丁山等人的强烈要求下,矿老板的助理终于出面和他们见面。他肥胖的身材向人们宣示营养多得过剩,那身很不得体的高价西服、手指上那枚大大的戒指,足以显示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发户。陪同他来的,还有一个帮手,脸上有一块很深的刀疤。那刀疤同样向丁山等人宣示着:别惹我,我可打过架,而且不要命。

老板的助理很坦然:“都怪他们命不好,如果我们去年不交政府几百万,你们莫说二十万就是三十万也没问题。如果他们拖到年底再死也不只这个数,那时我们的家底厚实点也好办。如果他们遇上大老板也不是这个样,偏偏遇上我们这个穷老板!现在真的是没钱,不是我不肯出。你们告到政府或者法院去也只是这个样,拿不出钱你们把我杀了也没用啊!再说他们不会理你们的。原因很简单,出了事故对他们政绩有影响啊!”

这也许是实话,也许是恐吓。人在异乡啊,就得要忍辱负重。

“八万就八万,签吧!”王婷同意了。而在煤方和死者家属协商赔偿的时候,两方却共同造了一份死者系在矿外因急病抢救无效死亡的假病历,要签同意就地火化上报给有关部门,并伪造了一张煤矿赔偿给死者八万元医药费的收据;一份是和解协议书。王婷要黑老豹看一下。黑老豹发现和解协议书的最后一行文字“本协议具有法律效力”。黑老豹就有些想笑。报纸上曾报道过村干部主持调解过*案的事,这个协议是不是与村干部的调解一样可笑。但最终,黑老豹这个律师,还是在见证人的后面签了名字,并注明律师身份写上了律师证编号。 。 想看书来

世上最可怜的母亲(8)

大白天的,停尸房里的灯光还是显得很阴晦。打开第一个玻璃棺,一个面目肿胀、几乎无法辨认的人从冰雾中浮现出来,年老的母亲刚要喊什么,人忽然就软了下去。丁山不忍心再看,把王婷她们几个扯了出来,不多时,就听到尖利的哭声破空而来。王婷爸停在另一个房,铁门“哐当”一声开了,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阴暗的内室,很大的房间里,停着两副玻璃棺,其中一副躺着的是王婷爸。很安静,每走近一步,都像是穿越千山万山的艰难,很渴望见到,又怕见到。

死去的面部没有任何伤痕,他牙关紧咬,面部的肌肉因疼痛而扭结着,洗过的头发被冰冻成一缕一缕的。地上堆着一堆王婷爸出事时穿的衣服,上面有黑黑的煤灰和干了的血。丁山用带来的相机照了几张像,但王婷爸的表情不需要用像机记录,就已深深地刻在丁山他们的心中。

“爸爸,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弟弟还小啊——”王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昏死了过去。

婶婶此时比较镇定,她没有哭,只是无奈地扶着王婷。婶婶虽然流着眼泪,但还是十分坚强地扶着王婷,一面掐王婷的人中,一面喊:“婷婷!婷婷!你不能这样,爸爸去了是回不来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妈怎么办啊!……”

火化前,王婷要买些香纸到爸爸出事的地方去烧,但是矿上不准。说那样做的话会在矿工中造成恐惧,影响生产。丁山等人这才明白,有矿工死亡的消息,绝大部分工人还并不晓得。

婶婶把她从家里带来的衣服给王婷爸穿上,一面穿衣一面说:“你不要挂念,崽女都听话,会照顾好他们的,你就放心地去吧!”此时,婶婶没有流泪,像一位伟大的母亲在教育儿子。

火化完毕,一行人提着骨灰,从殡仪馆的大门出来。他们按照青溪乡的风俗,喊着王婷爸的名字:“我们来接你了,跟我们转去莫停留啊!跟我们转去莫停留啊……”反复地叫着,叫的过程中不能哭,不能流泪。如果哭了流泪了,亲人的魂魄就找不到回家的路。阻止亲人们不能流泪的办法,这一招最灵。不知是哪位高人编出的如此高明的理由。一行人出来,没有谁流泪。因为大家都在对王婷爸负责。

明月,风,夜色,肃穆的殡仪馆,低头行走的人,构成了一幅凝重而略显诡异的画面。

悲痛到了极点,再持续下去就不再是悲痛而是一种机械的做作。当他们一行人回到青溪乡的时候,寨子里所有在家的人都在王婷家的屋外站着,翻来覆去地说那几句话:“人死了就活不回来了。”“老天爷要收人,没有办法。”王婷妈蹲在屋角神情有些呆滞。

当骨灰盒拿到家门口的时候,有人就喊王婷的弟弟顺子跪下,并要他喊爹。顺子看着骨灰盒发呆,这是他们乃至整个青溪乡人第一次看到骨灰盒。顺子跪在那不肯喊,他说:“那是一个盒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