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文物贩子在唐朝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4部分(第1页)

人品,也颇为敬佩。远远看卢鸿扶了卢宽行来,连忙上前相迎。卢宽行动似有不便,却是一脸笑容,远远过来便招唤道:“平之兄好久不见。”

卢祖安连忙应了,心下却有些奇怪其腿脚究竟怎么回事,也不好多问。心下寻思也不知卢鸿才上学,有何事惊动先生上门,只是看卢宽满面笑容,料想也不是坏事。

待将卢宽迎进门来,到客厅分宾主就坐,有下人奉上茶来,卢鸿便在父亲身后垂手侍立。二人寒喧几句,卢族长便开言问道:“今日犬子首日进学,可是有什么荒谬行径?这小畜生平日里疏于管教,还望中立兄多多费心才是。”

卢宽听了便嘿嘿一笑说:“罢了,平之兄你自己的儿子难道自己还不知道么?就不要和我假客气了。我只说你学问不肯用心,围棋更是臭不可闻,谁想你老了老了,竟生了这样争气的儿子。真真气煞人也,羡煞人也!”

说罢,便将今日考校卢鸿之事细细说来,不住口地称赞一番,道是卢鸿天份心性,万中无一,生平所见,不做第二人想。待见说到卢鸿众部经典均能背诵成详时,卢族长竟然亦是不知,一幅瞠目结舌的样子,诧异之余,不由得卢宽心下大乐,便当场拿过几部典籍来,当场考究了卢鸿一番,震得卢大族长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卢祖安虽然知道卢鸿聪明异常,不过总想他小小年纪,学业上的事,总要再长几岁才见端倪,因此上平常虽也给他略略讲些经义,却未曾认真传授过。而且见这个儿子懒散爱玩,功夫多是下在书法上,根本就不曾想到他小小年纪竟能习诵众经。今日亲眼见了,当然是喜不自胜,只是当了卢宽的面,不好太过得意忘形,口中还要谦虚道:“唉,这小畜生倒也有几分小聪明。只是他生性顽劣,跳脱懒散,还是要中立兄多多教诲才是。”说到这时,却忍不住拈须微笑,眼中看着儿子全是光芒闪烁,哪有一分口中说道劣子的样子。

看到卢族长这个样子,卢宽也忍不住笑了,说:“平之兄就不要这般假么三道的拽虚词了。我也不妨直说,卢鸿这份天赋品性,眼见得是天下之才。按说捞了这么个好学生,是我平生之幸。只是以我之才,教授这孩子,倒怕是束缚住他,把一个神童给耽误了。因此上今天特地前来,便是与兄商量,卢鸿这孩子,还是不要让他到族学中就学为好。”

卢祖安一听这话,不由一惊,赶忙说:“中立兄这是怎么说来?玉不琢不成器,这孩子虽有些小聪明,也不过是些粗浅见识,正要兄用心指点,多多敲打敲打。但凭兄有何吩咐,愚弟决无二话。”

“哪里哪里,平之兄倒是误解了。你我虽然也受过学,不过所得也只是一家一时之言。今日我听卢鸿所解经义,竟是颇有茅塞顿开之感。因此上我想,若是就让卢鸿跟随我等学解经义,到是束缚了他的思路,反不如就放手让他自己求索,你我旁敲侧击,略做指点即可。过得几年,寻访得大德高贤,为他再择名师也为时不晚。说不准卢鸿倒能另开生面,自立一家呢。”

卢祖安听了这话,颇为意动。听卢宽此言,全是为了卢鸿之意,所说不无道理。再想想卢鸿这几年,不声不响地就有这样的出息,显见得也是颇有上进心,若真是天天去学堂和族中其他孩子一起识字读书,也不过是浪费时间。倒不如卢宽之言,就在家中自己攻读,有自己朝夕提领,也不会误了学业。

思虑及此,卢祖安也不再客套,说道:“如此倒真是劳中立兄费心了。只是日后这孩子还免不了烦兄时时点拨,免得他误入歧途,荒废了学业。”

卢鸿就学之事既定,二人便随意闲聊起来。不移时天色将晚,卢祖安便着人安排酒饭,邀卢宽小酌几杯。卢宽今日着实高兴,也不推辞,便即入座。卢夫人听得下人讲,今天先生来着实将卢鸿夸了一通,称道自己这宝贝儿子简直是天上少有,地下难寻的天才,自是喜上眉梢。又听说先生讲了,要卢鸿自己在家攻读便可,学堂就不必去了,更是心下得意,夸这先生颇有识人之明,可比古之伯乐,今之李道长,实在是应该好好款待一番。便叫下人用心准备精致饭菜,又将藏了几年的一坛好酒取出来送到席上。这酒着实有些年头,泥封一开,醇香扑鼻,倒让卢族长及卢先生眼中放光,将那风范气度全抛到九霄云外,直如馋了八百年的酒鬼也似,一来二去转眼便将一小坛酒抢得净光。酒后乘兴,摆下棋盘手谈几局。那卢宽棋力本胜过卢祖安,今日更是有如神助,落子如风,直杀得卢大族长丢盔卸甲,溃不成兵,才得意洋洋告辞而去。

卢祖安见卢宽走路一摇三晃,知道这酒后劲足,忙叫小三儿陪了卢先生回去。自己也觉得有些酒劲泛上来,连忙回转,先寻个地方洗了洗脸,漱了漱口,整理一下衣服,才回卧室来见夫人。心想今天贪饮了几杯,免不得夫人又要唠叨一番。谁知回来才见夫人喜孜孜的,全不提饮酒之事,反倒拉了他不停地说道自己平日便知儿子如何如何不凡,将优点长处林林总总说了总有百八十条,还不忘说道儿子随娘,自然是继承了自己的优点了。到得最后连卢鸿从小就不尿床的事迹都想了起来,连道儿子必然是文曲星下凡,将来总有大出息,免不得要高中状元,出将入相,娶得几个公主,生下几十个孙子等等。卢夫人这里还在唠唠叨叨,畅想美好愿景,全没注意卢祖安酒劲上涌,又困又乏,早就歪在一边睡着了。

直到卢祖安呼噜一声响似一声,才将卢夫人从美好展望中惊醒过来。看卢大族长睡得实在是踏实,倒也不好意思唤醒他,便叫过丫头,简单收拾一下,扶着卢大族长好好躺平睡下。自己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自说自话地念叨了半宿,究竟儿子长大了是娶公主风光,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闺秀省得受气;是呆在朝中当翰林,还是外放个刺史有实权。总之念头纷至沓来,千头万绪,委实难以取舍,将卢夫人忙得一夜翻来覆去也没有定下章程,直到东方泛白才沉沉睡去。

第八章 自学成才之路

卢鸿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书房中,看着面前一堆码得高高的各种书籍,正在发呆。

自从那天范先生到家中和老爸商量之后,卢鸿艰巨而光荣的自学成才生涯便开始了。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当埋头苦读了一段时间之后,卢鸿才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不知如何是好的局面——他不知道怎么读书了。

卢鸿并不是不会读书的人,前世之时,他便是一个无书不读的人,更何况转世以后,他的记忆力简直可说是过目不忘。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唐朝初期的书籍分类不太合理,家中藏书又不太完善,实在是让他不知如何下手。

众所周知,中国古代对典籍按“经史子集”分为四部。经部后世主要是指儒家的典籍,即所谓十三经。在唐时,甲部经与后世尚有不同,共分做十二类,即《易》、《书》、《诗》、《礼》、《乐》、《春秋》、《孝经》、《论语》以及图纬、经解、诂训、小学,三传尚归在《春秋》名下,未单独列出;史部是各种历史著作,子部是诸子百家及释道宗教著作,分为儒家、兵家、法家、农家、医家、释家、道家等十四类。集部是各家文集,以诗、文等为主。这样的分类,委实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想按自己的思路查找感兴趣的内容有条理的学习,可就为难了。

另一个问题是卢家的各类藏书比例极其不均衡。简单说,就是经类占比太大。藏书楼中,经部的书架占了一半还多,而其他三类则相对要少得多了。究其原因,家族收藏典籍,其目的不外是为了家族中求学之人准备的。自汉以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经学为世人所重,其他各家学说,自然渐渐式微。除非朝庭内库,为着艺文传承,收集各类图书较全以外,私家藏书,无不以经学为主。尤其要命的是,这些经学典籍,原文也不过那几卷,倒是各类后人的注释以及论述之著,占了绝大多数。

卢鸿抱着极大的热情,以读书破万卷的壮志豪情,订下了一个按照家中藏书目录从头到尾,一本本将藏书楼中所有典籍通读一遍的宏伟计划。但当他用了足足一个月,看了足足四十余部三百余卷的各类关于《易》的章句、集注、讲疏、大义等等书籍后,就说是卢九公子天资不凡,过目不忘,也看得头晕眼花。这些典籍所说五花八门,所解千奇百怪,看来看去,以前糊涂的地方没弄明白,以前自己觉得明白的地方也大多糊涂了。

中间他自然也向卢祖安及卢宽请教过,只是卢族长和卢先生虽说学问都不错,只是哪见过卢九公子这般下功夫做学问的,先说到某某经义,倒还能为他解上一番。待说到某章句所解,某集解所言,某义疏所道,此条何指,彼条何义,深究细考起来,二位老师也只能是满脸茫然,如听天书。要命的是这位学生颇为较真,说着说着,还要提起此版与他版不同,新言与旧言相悖,一脸诚恳地发问讨教。开始之时,二位师长还吱唔一番,到得后来,远远见了卢鸿拿了书本来请教,都是落荒而逃,实在逃不过去了,免不得相互推诿,支来支去。就连卢宽这说了一辈子卢祖安学问不用心的人,都改了口,今日便一脸肃然地对卢鸿言道“令尊学问精深,远胜于我,诸经百艺,无不畅达。汝若有不明之处,便当时时讨教。切不可舍近求远,荒废家学”云云,随即便一溜烟地走得不见了踪影,任凭卢鸿千呼万唤,只是当作没听见。

卢鸿无法,只得回转书房。看着眼前成堆的典籍,方知在这信息极不发达的唐朝,若想学业有成,是件多么难的事。此刻不由他想起那位格竹的王阳明大偶,心下连连慨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