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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第1页)

吴书来脚步一顿,并没有回头,声音中却带着很明显的暗示意味:“可不是,世上总有这样的蠢人愚人,万岁爷气了一整天了。”

程岩细细琢磨着,气了一整天,也就是昨天的事儿,他仔细想了想,仍然摸不着头脑,京城到了年节就热闹,小偷小摸的事情难免增多,不过年年如此,京中百姓也就习惯了,况且也没出啥大事儿。

程岩根本没往他前天半夜收到的那张状纸上想,横竖不过一个人命官司,死的又不是啥达官贵人,一个小小皇商,哪里能传到万岁爷的耳朵里呢?

他颤颤巍巍进去的时候,看到乾隆很高兴地在翻来覆去看一叠纸,程岩懂规矩知礼仪,压根没敢抬眼,自觉把眼皮耷拉下来,只盯着自己的靴子尖行礼。

乾隆没跟往常一样和颜悦色让他起来,更不用说让吴书来摆椅子赐座了,晾着他好半天没有搭理,仍然一脸兴致勃勃翻看着手中的纸张。

过了足有两柱香皇上都没再开口,这表示人家心里非常不高兴,程岩心头一阵阵发冷,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惹得皇上这样不快,死的心都有了,才听到乾隆淡淡叫起。

跪了这么长时间,腿肚子都是麻的,程岩哆嗦着站起来,紧咬着牙根勉强站稳了,也不敢出声,心灰意冷低着头等着乾隆发话。

乾隆又晾了他半晌,方才笑道:“少年人总是心浮气躁,静不下心来做学问,你看看,抄份《论语》都能有错字,真是该打。”

程岩这才知道他手中拿了半天的纸原来是这种无关紧要的玩意,心想不知道是那位阿哥这样得圣宠,能让皇上亲自给他检查课业,见乾隆示意,便上前飞快看了一眼。

这一看程岩吓得冷汗都出来了,特地让乾隆放在最上面的纸张上,不仅有用朱笔圈出来的错别字,还有署名,上书“林子毓”三个大字。

乾隆还怕他不知道林子毓是何方人物,自己用朱笔特意写了“林琳”二字算是批示。

林琳……那不是他昨天抓起来下在牢里的那位吗?程岩明白过来后,吓得有点发懵,眼前一阵阵发黑。

乾隆轻轻抚摸着纸张,用一种长辈看晚辈特有的慈爱语气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个子毓啊,朕真是拿他没有法子,天赋是有的,一百个里面也挑不出一个来,聪慧得不得了,可惜就是不肯安下心来好生念书。”

他顿了顿,视线冷冷在程岩额头的冷汗上扫过:“不过所幸,他还练得几手武功,施展出来漂亮极了,日夜勤恳,也能吃得苦,依朕看,满京城的公子哥儿再找不出一个像他这样踏实肯上进的孩子了。”

“一个个都是些什么德行,斗鸡走马,养戏子畜优伶,满脑子肮脏事物,朕平日里事务繁忙,懒得管,并不代表朕就是聋子是瞎子,由着他们胡闹!这种东西,当头一刀砍了才是正经!”乾隆说话的时候略微咬着牙,带出浓浓的愤恨恼怒的意味。

如果说他先时在明示林琳,此时就是在暗指薛蟠,程岩听得真真切切,虽然没想明白林家二少爷到底是怎么跟皇上扯上关系的,此时也不敢问,嘴里不住搭腔,半晌后见乾隆没了别的话,试探性地告辞。

乾隆靠在椅子上,懒洋洋挥手示意他抓紧时间滚蛋,看到人倒走到门口处,特意加了一句:“朕不让你为难,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办案子也不能只听一家之言,程爱卿也当问问双方当事人事情的始末。”

程岩急忙应是。

☆、37最新更新

本来程岩看在海兰察的面子上;虽然证据确凿,却毕竟没有定罪,并没有把林琳下在死刑犯的监牢里头,只是普通牢房,得了乾隆一通埋怨,出了紫禁城就急忙命人把林琳送到上等单间去了。

毕竟满京城都在看着;程岩也不好当时就把人给放了,私底下去问了问林琳的意思;试探地提提口风能不能委屈他多住几天,好歹等这事儿风头过去再说;没成想人家根本就没有走的意思。

“程大人无须顾忌我们兄弟,一切按照章程办就好。”林璐听说了后也特意去程岩府上拜会了一趟,笑眯眯一拱手;说起话来十分客气,“这事本来就是人有意往我兄弟俩头上泼脏水,既然那起子小人想大闹特闹,那不妨就闹出来。”

程岩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愣了一下,斟酌道:“林公子,现在的情况对令弟可是十分不利的。”想借机倒打一耙的想法是好的,关键是现在你们身上的脏水是洗不清的。

“程大人尽管放心,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我兄弟俩自问问心无愧,谁都没有那个本事颠倒黑白。”林璐此时摩拳擦掌确实很想大闹一通。

他并不很在意林家一时的名声如何,这个世界跟红顶白,日后林琳只要出人头地了,谁还会再死咬着今天的破事不放?

林璐是被贾家往死里面折腾要弄臭林家的事情搞火了,既然对方非要闹大,那不妨就试试看,是谁最后被弄死在这件事情上。

他从程岩府上出来,顺道去看了林琳,虽然是在牢里,林琳也没穿囚服,吃穿用度都是林家送来的,小日子过得十分舒坦。

林璐去的时候,林琳正躺在根悬空的竹竿上打盹,这还是六年前林璐出的馊主意,美其名曰锻炼平衡能力。

林琳素有洁癖,监狱里能送吃的能送喝的,床铺被褥也都是家里面拿的,不过总没有搬张床进来的说法,眼下这张不知道多少人睡过了,林琳看一眼都犯恶心,从没躺下过。

狱卒把门开开,示意林璐进去,便识趣地走了。他们先前去林府抓人的时候,林琳并没有为难他们,十分配合就跟着来了,等到了监狱里,闲得无聊,偶尔也指点他们一二,牢里的小喽啰这才知道他的能耐,十分敬重佩服。

林琳躺在竹竿上,半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也没有跳下来说话的心思,仍旧闭上眼睛养神。

林璐打量了他一会儿,眉目弯弯笑道:“和尚,你的命还捏在我手里呢,你就这么个态度?几天不见,我看着你怎么好似胖了?”

“有话快放。”林琳轻哼一声,不以为意。

“跟你说话能把活人噎死。”林璐翻着白眼,自顾自在床上坐下,上面铺了好几层绸缎被褥,软绵绵的十分舒服。

林璐觉得再怎么着也比硬邦邦一根竹竿舒服,不觉对林琳娇里娇气的臭毛病更添了三分鄙夷:“看样子你老子提前给顺天府府尹打过招呼了,事情再怎么糟糕也糟糕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你可以放心,我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坑你,有十分的力我不会使八分,咱们两个是一条心的。”

“可不是,你就算不为我考虑,要弄臭贾家,自然也要顺带着帮我打赢了官司。”林琳半眯了眼睛,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林璐这次来本来有心跟他好好说说自己的打算,没想到林琳根本不感兴趣,他自个儿说了半天没人搭腔也是无趣,坐了没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走到牢房门口,林璐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他:“和尚,你跟我说实话,我要是犯傻坏了事儿,没帮你翻案,你有办法自己脱身吗?”

“笑话,我要是想走,顺天府上下这帮子蠢货,哪个有本事拦?你放开手脚去耍就好,玩得开心。”林琳这次倒是拿正眼看他了,长如蝶翼的睫毛轻轻一抖,眼角挑出几许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