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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石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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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第1页)

这时,慕云听见解石棚那边吵吵嚷嚷的,大家为件石头争论不休。

货主是个克钦人,当地称为山人,身穿黑短褂、黑短裤,挎一把坠着红缨的腰刀。克钦人是慕名而来的,走了很远的山路,腿肚子肿得老高,疲惫不堪地坐在竹靠椅上休息,捧着碗边喝茶,边看大伙们争论。

石头在玉石商之间传看。这几乎是件明货,大小像块肥皂;由于年代久远,石皮差不多被磨蚀掉,仅隔着层白丝绸般的雾;遗憾的是上面绺太多,而赌绺风险极大,没人敢开价。

货传到段爷手上,他仔细看了看石头,眯着老眼问:“多少钱?”

克钦人耿直爽快,“老板爱得上就开个价嘛,我远道而来就是急着等钱用。”

“这不过是件乔奇场口的石头,最多值五千块缅币。”段爷对石头不屑一顾。

克钦人当场火了:“不对不对,咋个是乔奇场口的!亏老板说得出口,价也开得太离谱了!你再仔细看看,这到底是哪样场口的石头!”

段爷随手将石头递给其他玉石商。石头又转了一圈,都被上面布满的恶绺吓得没有底气;另外,大家认为段爷看不中的货,也好不到哪里。石头还给了克钦人。

山人紧捏石头失望之极,起身叹息:“可惜你们都不懂货,这么好的石头,竟卖不出价……就因为听说这里有个段爷,害得我翻山越岭跑了一趟冤枉路。”

在场人一听像吞了只苍蝇,纷纷指责山人说话太伤人,在我们段爷面前你算什么东西!

段爷喝住大家,要过石头又看了一遍;举目四顾,见慕云坐在远处高坡,高声喊了几遍叫他过来。“你年轻眼睛好,看看这是哪个场口的石头?”

慕云接过看了一眼,不假思索:“老场口的。”将石头还给克钦人。

大家听得一惊,老场口的石头以色阳、种老、水足著称。争相要过石头对着阳光照。

“不对吧?”段爷重新拿过石头仔细看。玉石商们争论起来,有的说是雷打场口的,有的认为是格乌场口的,有的断定出自库马场口……

克钦人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我看你们都是背上背只死老鼠——冒充打猎的!唯独这位兄弟有眼力——老场口的!”

段爷被说得灰头土脸,将石头递给慕云:“你再仔细看看?不妨给货主开个价?”

既然是老场口的石头,价就不低。可是,慕云像拿着块烫手的铁,为难地开了个价:“一万五。”

“兄弟好眼力!”克钦人对慕云翘起大拇指,“其实这种货至少要卖两万五,但是看在你说话凭良心的份上,这石头我亏本卖了!到时包你大赚!”

“啊——”大家失声叫出,连声说“看不到看不到!芦医生胆子太大了,这是赌绺啊!”

段爷一听火冒三丈:“你凭哪样开这高的价!看没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绺!”

从来没见过段爷发这么大的火,慕云冷静想了会说:“这我都晓得,我赌的是里面的色。段爷,其实这价开得并不高啊?”

“口气不小,你就这么有把握?赌垮了钱该谁赔!”段爷气呼呼的,太撕他的面子了。

在场人议论纷纷,赌绺属高难度技巧,并极具赌徒心态。因为有些绺在石头表面像针尖,多数解开吓得人冷汗一炸——里面变成放射性的裂!当然也有极少数绺渗不进石头,想赌涨不是一般眼力,要冒很大风险。于是都劝他,现在罢手还来得及。

可是,段爷今天意在要他骑虎难下。慕云将钱凑齐交给克钦人,硬着头皮开动小电锯,在石头上切下一个角。在场人眼睛倏地贼亮——里面是透得流水的玻璃种、皇冠绿!他将石料磨了枚戒面,里面无绺无瑕,像枚绿晃晃的水珠,害怕稍不注意滚落。当场被人出价三万买走。

克钦人指着段爷怒斥:“你这人不地道,我今天算是被你害惨了!” 克钦人再也不敢看下去了,掉头匆匆就走。

慕云从中又切了三块料,磨成戒面卖掉。将有绺的料剖成三片,中间一片无绺的如绿玻璃,是做收藏级雕件的绝佳材料,他随手卖了四十万。前后半个小时,赚得人目瞪口呆。

趁人们欣赏惊叹之余,慕云悄然离开。钱他一分没要,要人家交给段爷。可是这钱段爷收得不踏实,清点时表情怪怪的,心里不是个滋味。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斜阳十里(4)

晚上月挂树稍,朗照黑山白水,喧闹的后江场沉睡过去,周遭变得死一般的寂静。两人呆在窝棚一声不吭,都自顾抽烟,各自思索自己的心事。

三年来,段爷带着他像跑江湖卖狗皮膏药的,师徒相依为命可谓一路风雨。每到一处新场口,一身傲骨的段爷愁得没法,到处登门拜访,像讨饭的求洞子老板让他徒弟解石头。

然而这种活对洞主至关重要。因为长期解石能悟出赌石技巧,洞主既担心被人学去经验,又怕解出好货被偷盗。所以老板要么亲自解石,要么交给家里人,这活根本不给外人干。

尽管段爷低三下四的求,人家爱理不理的;即便侥幸找到东家,老板也是受不了段爷像日日讨债、天天死缠烂打的。一旦人家同意,段爷欣喜若狂,哪怕不给工钱也干。待他掌握当地石头奥秘,段爷立即带他另走其它场口。为此他看得心酸,这样求人不知哪天是尽头,于是闹着不干了。段爷揪住他领口大骂:老子都不要脸,你倒怕丑起来!要想跳出火坑活出个人样,就必须切遍密###场口的石头;只有这样才能练成赌石高手赚大钱,买洋房小车、娶小老婆!

想起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慕云心里满是酸楚,打破沉默说:“段爷与我情同父子,今天您并非是为这件石头,我感到事情蹊跷,莫非是……”

“你的意思是误会?”段爷抬眼打断他的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我咋个相信你?手把手教你三年啦,老子段爷是问心无愧的!”

没有三年的恩深似海,也就没有他的今天。慕云郁闷地说:“段爷何必为难我,您认识那石头呀?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就算今天是我的错,三年来发生那么多事,您对我百般呵护,从不计较,难道就为这件点小事……”

“不行!我逮到一次是一次!”段爷当真是说翻脸就不认人,“你儿子好大的口气,还当真以为赢得了我!这辈子老子只佩服过一个人——林娃!其他人我正眼不瞧,包括你芦慕云!实话告诉你,练成赌石高手必须目空一切,具备赌徒枭雄心态!现在你一时得意就轻狂,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段爷尽选伤人自尊的话说,慕云缄口不言任其发泄,心里有如潮的悲哀,现在是“天要下雨娘要改嫁”,段爷趁机“项庄舞剑”——后江场是最后一站,恐怕今天要分道扬镳!

段爷发泄累了,盯着他不解地问:“说话呀?你咋不会吵架?妈的草鸡,不像个男人!”

慕云长叹一气,“段爷何必为难自己,我晓得您心里有苦衷,叫我说哪样嘛段爷……”

“好了好了——不谈这些了!”段爷丢下“迫击炮”;猛地一脚将竹烟筒踢飞;接着大口喝茶,烦躁不安地站起在棚里踱来踱去。突然提高嗓门:“妈的,你为哪样不跟我翻脸!老子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你却装三孙子,憋气!我一个老叫花子,要你尊重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