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路过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9部分(第2页)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回到阿默的宿舍,我一头倒在床上,再也不能动弹了。

闭上眼,“道貌岸然……男盗女娼……”这两个词一刻不停地笼罩着我,挥之不去。像夏日里蚊帐里的蚊子,嗡嗡嘤嘤、感觉在头顶,伸手去抓,却又像是在大腿上,然后又像在后背上,反正总是在你最想不到的地方和最想不到的时刻出现,让人感觉到瘙痒刺痛却又说不出究竟在那里,想爆发却又无处施放,莫名其妙的烦乱和焦躁。

县电视台那个女主播刘晓娜的一张粉腻腻的笑脸这时又乘机气泡一样浮出水面,悄无声息地破裂、蔓延、幻化、消失、又清晰地出现……

睡梦中,那把久违了的刀子去而复返,明晃晃的沾着血滴的刀子,陪了我整整一夜。它时而浮在我的头顶、时而在四周、时而在脚下、眼前,一刻不停地伺机进攻,直到我遍体鳞伤……

我还梦到了母亲。

几天前我离开家时母亲那婆娑的泪眼又出现在我眼前,那里面包含着的酸楚、无奈、和无助的哀伤深深地刺痛了我……

8

第二天上午十二点左右,我回到了家里。吃过饭,我本打算去公安局找刘叔叔诉苦告状,正在这时,父亲从外面冲进来,脚步踉跄,形容枯憔,像一叶残舟在风雨中摇曳。

他把一张报纸轻轻地铺在我面前。这是一份当天的本市日报,上面一行醒目的套红标题刺入我的眼睛:

“县长衙内大打出手,致人重伤缘自流言。”

下面是整整占了四分之一版篇幅的文章来详述整个事件的经过,包括“污蔑陈兆亦的父亲该县主管工业的副县长陈育邦生活腐化堕落乱搞男女关系”等字眼也赫然在目……

旧事如刀(19)

我一下子没有能够弄清楚这张报纸的准确含义,只是觉得事情有点变化,那种完全超出我臆想之外的大变化。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也在一点一点地艰难地理解。在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我经历了从清醒到晕眩、再由晕眩到清醒的十几个轮回。最后我终于明白了这次的事情确实是异乎寻常了……

我看到父亲缓缓地踱到靠墙角的一组沙发处,慢慢坐下,闭上眼睛,默默地一言不发。没有预想中的大发雷霆,父亲没有责骂我,甚至连一句生气的话和一个埋怨的眼神都没有。

我看到父亲的一只手在沙发的扶手上微微抖动着。许久,他黯然道:

“他们,终于,收网了……”

我没能完全听明白父亲的意思,但我知道,从昨天下午在我脑海里一直萦绕着的那张网现在真的要落下了……

然后,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一连串的事情就接踵而来了——

首先是姐姐一年前挪用单位一万元现金公款私存谋取利息的事情因有人举报而“水落石出”。

然后是我不学无术、不劳而获、无所事事整日混迹于市里一个流氓团伙,并且有人亲眼看到与一帮男女“群居群宿、荒淫无耻”的事件成为本县人民的一大谈资。

几天后,关于我的衙内作风问题又有了新的发现。

这一次的发现让我感到异常悲愤气愤的同时也感到心服口服:市里一家三流杂志的封面上赫然竟是一年前我在色生香娱乐城和穿着暴露的芳芳的勾肩搭背扭在一起的照片!现在这本杂志已经成了本县最畅销的流行读物了。

我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成了封面人物!这让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惊慌。反正不管我如何感受,在这一个多月里,本县最大的新闻热点可能就是我和父亲的生活作风问题了。

再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一个月以后,父亲被停职检查。后因查无实据,被确认为捕风捉影、造谣中伤。然而即便如此,经此一劫,复职基本上再也没有什么可能了,加上父亲也确实坚决要求退下来,所以也就只好匆匆退休了事。

然而一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事情是: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却因此而突然好转。两人经常一起溜狗、逛街,像模像样地过起了安享晚年的幸福生活。

两个月后,四儿的父亲——也就是本县原张副县长——当选本县县长。从此,我们陈张两家再无任何来往。

三个月后我被单位辞退,理由是工作态度散漫,且思想觉悟不高、生活作风腐败、工作能力低下。

三个半月后,阿默调回城关镇高中任教,五个月后调至县政府办公室任副主任,七个月后结婚,新娘是县委组织部的一位科长,三十三岁,离异。

五个月后姐姐借调到一个偏远的乡镇任团委书记。三年后结婚,新郎是所在乡政府通讯干事,小姐姐四岁。

摩托车丢掉了,连同我写诗的灵感以及寻找灵感的激|情和工具。这次我是实实在在地游荡了一年,无所事事。一年以后,我离开县城,远游北京。

那一年,我二十二岁。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北京边缘(1)

1

1997年3月22日,我来到北京。

在此之前,我对这座城市的全部印象来自于小学课本里的几篇文章。诸如: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前红旗升……之类。

除了天安门和红旗之外,我不知道北京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