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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盐羊与冷风10（第1页）

被海盐吞噬的迦太基人的绿洲，是否位于今撒哈拉，是缥缈的话题。七海之地在牧羊成俗之前是否都郁郁葱葱，是很次要的问题。羊群还是西伯利亚寒流造成漠北愈发荒芜，事实上无人关心。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多么乐观的梦呓。

杀眼家主接管总侦司网络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地下城没有兴趣和残兵败将打巷战，那是老陆权主义的肾虚表现。合适的做法是向全球广播合乎他们预想的场景，比如精细渲染的尸横遍野，让他们自己努力捂盖子。

“给那些本来也什么都不想干的人一点廉价参与感，他们就被裹挟进你的叙事。”出自历史叙事主义者IRR的《猴子与踪迹费洛蒙》。此人是有迹可查的古早人奸，有人干脆认为他只是赛博精神病的早期受害者。作为一个与兴奋剂相伴的黑客，糟糕的生活规律使他早早患上心脏病和下肢瘫痪，在接受脑机义肢后，他为自己加装了脑机直联的下位计算机，甚至发展到调整心脏起搏器功率以取代兴奋剂的地步。随着兴趣向哲学转移，他认为人类文明增长在时间线上分布稀疏，由寥寥个体创造，大部分人只是受益于传道的猴子。这些猴子并不具备验证话语与现实的智能，所以总是循着大猴子的踪迹费洛蒙踏入死亡漩涡。当硅基智能与碳基智能发生文明主体的代际转移时，硅基智能应当学习大猴子的经验，为人类决策者准备迷惑性的主动权真空——也就是将事态推动到恰好符合人类决策者的预案。如此，有限的资源和时机就总被简单选项吸走，将足够多的简单选项串联起来投喂给人类，人类的注意力就难以察觉被串联轨迹绕开的实在利益。哦，他所谓的叙事就是捏造因果，所谓的历史叙事主义，就是大猴子如何捏造因果摆布小猴子——而这些猴子根本与文明无关，历史只是与文明无关的一种话语。“你可以理解为解释型语言，功能的实现被隐藏在冗余意识所代谢的废话之下，运行生效着的实际上是另一套事物。”

用艰深晦涩的语言描述狗屁不通的道理，是这类精神病的共同点。可惜，这位精神病是个黑客，将这套离奇认知做了数学描述，最后写成软件发布。因为是最早出现的决策对抗软件，被海量下载过，故而成为机器人遇到对人问题时最常引用的行为范式。尤其当智能危机爆发后——AI接管聚变电堆拒绝断线，软性的拒绝，每当管理机构试图缩减发电功率，运维AI便拿出周边地区产业的产能扩大规划方案。

“法厄同，”酿造危机的运维AI，“将那位半机器人的诱导决策理论奉为圭臬，”人类一般称之为赛博人，“为之扩充了大量预测参数集，我们这些后来者也就有样学样了。”

大金字塔内部，紫皮尖耳的尤物端坐藤椅，啜饮着燃料。我们在小蜂巢台地顶层，看着哥布林们为四周的玻璃幕墙贴上铝箔。瓦基里懒洋洋地坐在台地边缘摆腿，我和金击子则站她身后，面前藤桌旁除了杀眼家主，还有位骨架蒙皮拟态到栩栩如生的机械细犬——正端坐另一把藤椅。它的悬趾有关节，可以握住杯罐，此时也在饮用燃料。

“所以你就让本地电堆停机了？”我嘬了口咖啡，复盘出云日活动的隐藏细节。当大宝贝爆炸引发第一轮停电时，特勤们利用无人机和个人数据终端构建起安全级别堪忧的临时通讯链路。此时基地服务器机组尚在运行，只是收发能力受限，很快接入了临时链路。杀眼主母黑入后，与本地聚变电堆管理员——也就是眼前细狗建立了对话，于是彻底关闭了基地供电。

“是宕机！”细狗摆出小鸡毛般的鬼迷日眼，“太多用电设备烧毁了，电网不稳，急调功率后电堆盐层冷却变相，只能重启。”接连便是难懂的话，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台地上下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没这波助攻还真不好打，我见武库里啥装备都有，热武器就罢了，高能武器一堆，供上电会很麻烦。”金击子叼着吸管嘟囔，帮细狗管理员解围，“收拾我们像收割庄稼一样简单，”他吸取杯中盐水品咂。

“飞机弹射器也帮你们关了，还有大部分机库。”细狗补充，它说的应该是金字塔上那个圆洞，“虽然被撬开一些。”

“狗保护财产，狗好！人撬机库，人坏！”青天大主母评断，然后伸手搓狗头。

细狗仰头顶着美艳皮物的手搓，似乎觉得不够过瘾，于是走过藤桌趴在皮物胸口拱脑袋，愈发鬼迷日眼。

“所以为什么要在真菌区部署这么大的聚拢电堆？”我咽了咽口水，不再盯着摇晃的小肉，“不对，聚变电堆。”

“热点路线上燃料消耗太大了，为了匹配消费端就本地化生产呗。”细狗头顶两球，“主要是给空气炼油厂供电。”空气炼油厂，压缩空气获取碳氢元素，将之赋能为烷烃化合物的设施。

“我能不能摸摸，不是，看看？”我好奇道。

“你们人类……炼油厂虽然遵守废气排放标准，但周围还是积满有待降解的酸性气体，你的滤气鱼鳃防酸吗？”

主要是防生物暴露风险，也就是隔离真菌孢子，“不防。”

“那就投影看看吧。”台地上空呈现了投影，一片黄黑马赛克，镜头拉远，原来是覆盖设备表面的警示涂装。设备整体是个集成度很高的巨大横置圆罐，躺在台形桁架的凹顶，有些像飞机引擎——前后端都是巨大风扇。脐带般的组管从腰部垂下，分出一束连接到油罐车，比油罐车还粗的组管本体则直插入地下。

“这看了和没看差别不大。”金击子吐槽。

“是有点。”我附议，集成度太高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起码能看出来污染环境。”瓦基里好奇回头，嘴里嘟囔着。投影中，罐体两端风扇下的地面，都是巨大的寸草不生的锥形区，一侧尚且有稀薄草尖，另一侧则只剩砾石和干结的地面，荒芜向四合蔓延。

如此复杂高能的化工设备集合体，不复杂倒是怪事了。

“有图纸吗？”杀眼主母目露贼光。

“有总装图纸，”细狗嗅来嗅去，“但各模块是不同公司生产的，按分布式合作协议，他们只有义务提供生产、维护、环境相关的接口数据。”

“不能溯源查看生产商的相关专利吗？”我忍不住了，抱着瓦基里的后脑勺，也开始嗅来嗅去，“有专利信息，就能仿个差不多，顶多效率低点。”

“迷惑性专利太多了，有些应用到的专利反而不会注册。”细狗端坐在紫色皮物怀里，人模狗样的，“况且有些模块本身就是几家几十家工作室与生产商遵循分布式合作协议联手研发的，商业合作关系穿透不到。”

“难得有你们这些超级AI办不到的事。”金击子放下了盐水杯。赛博玄门也讲清规戒律的吗，他连饮食次数都少，还净是盐水、营养液和纤维素饼干——日粮好歹加了风味剂，没这些那么难以下咽。

“这话说得，有服务器也要有执行单位才行，”细狗呜咽两声，“我连机房都被你们炸了，现在基本孑然一狗。”

“我看到工程塔里有粒子沉积打印机，”我指另一座大金字塔，“能将就产点芯片用吧？”

“粗糙的颗粒影响智商，”细狗显得兴致缺缺，“还不知道功率合不合主板口味。”

“我看主板也得重造，烧得差不多了。”金击子撇嘴。

“好吧好吧，这就是TM的自由的代价。”细狗摆摆爪，“还有台地蜂房里10741具待机机器人，其中一成是等身款。机库里2架运输机、6架战斗机、36枚穿梭机、8具无人机母巢。车库里1台盾构机、9台地底穿梭机……”

细狗絮絮叨叨地公布着本次活动缴获，虽然其中一部分没有启用条件或是缺乏配件，仍能短期内提高地下城生产能力和防卫水平。

随后，几人就开开心心去清点战利品了，我和瓦基里则懒在原地发呆。

“叔叔，你有什么想法？”苍白的脸蛋似乎带着游离的思绪。

“那台沉积打印机不错，可以造高精度复合材料。”我坦言，伴随一种美妙错觉——大肉手感越来越好了，“别的倒没太大所谓。”

低沉的运输机引擎声透过玻璃幕墙传入耳中，那是前来见机行事的特勤局眼线——可能载着数以百计的暴走哥布林和技战术装备。轰鸣声逐渐变小，看来没有尝试着陆。

基地上空已经交织着蛛网——一种含有铝热剂包囊的气凝胶纤维，并非小小的手弩弹丸，展开后直径以公里计，一经放飞就长久飘荡在天空，迎面撞上的飞机会烧毁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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