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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螺姑娘(第1页)

连着两天闹了别人饭馆之后,郑雁帆和张无采再没联络过,张无采许是尴尬,郑雁帆其实无甚所谓,张无采不来找,他也乐得清闲。

一个月的光景,郑雁帆重复着家与公司两点一线的生活,努力工作力求转正,只奇怪一点,就是市场部主管的办公室还是空的。

周末的机场外,一米高的花坛上站着高举着瓦楞纸的郑雁帆。

瓦楞纸上用油性笔粗大的写着“雁帆”二字,拥挤的人潮里能显眼地看到他。

郑雁帆的眼睛在人头里扫视公路上驶来一辆车,从副驾驶走出来一个眼熟的女人,后脑勺梳着熟悉的蝴蝶结样式的头发,那分明是阿慧。

阿慧一身光鲜亮丽,与先前见到的贤淑妇女的样貌截然不同,秀挺的鼻梁上架着时髦的猫眼墨镜。

不知为何,郑雁帆把瓦楞纸翻了个面收起来然后蹲下。

从车后座下来一个更为熟悉的男人,黑色的高领毛衣,胸前吊着轻挑的银饰,在正午的阳光下闪得耀眼——这是冼弄仁,他从后备箱抬出一个暗紫色的大行李箱。

主驾驶下来另一个女人,果不其然是龚芳,她从兜里掏出一个红丝绒绷面的盒子交到阿慧的手中。

实是距离太远不能听见这三人说话,只见到阿慧接过行李箱,将冼弄仁递来的像是机票和银行卡似的东西塞进自己挎包里,让龚芳亲手将值一辆奥迪A4的春带彩的镯子戴到她手上。

三人寒暄一阵,阿慧挥手而别,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流消失其中。龚芳拍了拍冼弄仁的肩,两人坐回车里扬长而去。

郑雁帆痴痴地看着这一幕,回不过神。一通电话募地将他扯回,手机里要他接机的母亲埋怨到看不见他,他才连忙把瓦楞纸翻回“雁帆”那面在空中摇摆。

母亲走近了,郑雁帆就从花坛上跳下来,支支吾吾地喊了一声“妈”,就看见母亲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用令人作呕的温柔语气问道母亲:“铜雀,这就是雁帆吗?”

郑铜雀一脸深情地咯咯笑道:“是啊,我儿子是个犟种,你不嫌他吧?”

那男人转过脸对郑雁帆笑:“怎么会呢,我会把他当亲儿子看的。”

郑雁帆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还是选了个讪笑的表情和这个不认识的叔叔握了握手:“你好,我租的房子很小,住不下三个人。”

“谁要住你那老破小里,你叔叔在这有两套房子,多的给我住的。”郑铜雀把自己的行李塞进郑雁帆手里,“把我寄到你那的东西拿出来,帮我搬个家。”

郑雁帆忙活了一下午,期间想找郑铜雀聊几句,可那个中年男人一直在和母亲聊天,他根本插不进去话。

他好想问为什么,母亲一年前说是去外地给别人当哭娘,为什么突然之间犯了聚众赌博的罪判了两年有期进去了?为什么服刑期间一通电话也不给他打?为什么才服刑一年就减刑出来了?为什么认识了这个中年男人两个人看起来还很甜蜜?

可郑铜雀什么都不说,搬好家了甚至赶他走,临别前把一个老旧的搭扣木箱塞进他手里:“你找到工作了是吧?这一年没给你钱你看起来也过得挺好的嘛,我可以不给你打钱了吧?”

郑雁帆笑笑没说话,拎着箱子离开了。

一路往自己家走着,一路回味今天的事情,母亲的脸一年前是这样的吗?自己和母亲的相处方式怎么会变得这么尴尬?郑雁帆打开手机想翻翻以前的聊天记录,可是和郑铜雀的聊天框里除了跟接机有关的事以外,根本刷不出来其他一点消息。

他又仔细翻看了一遍自己的手机,我这手机是什么时候换的?什么时候清理过数据吗?

一点都想不起来。

郑雁帆越想越烦躁,难不成自己年纪轻轻就患上了健忘症?!

他就这样步履匆匆地往家赶,路过一条巷子口时突然停下来。

泼墨的黑天没有一点星光,只一架飞机闪着红点划过。墨水一直流到死巷尽头,红点消失在漆黑的高墙之后。

奔驰车钥匙样貌的打火机咔哒点着一支烟,红点又明明灭灭地闪起来,伴随着渺渺呛人的白烟在空中划几个圈,忽地一顿按在什么东西上熄灭了,紧接着有人惊声叫痛,被“啪”地一巴掌打噤了声。

郑雁帆借巷尾一盏时亮时不亮的昏暗老灯悄悄地旁观。

第一闪,他数清了巷尾有四个人,三个吊儿郎当的围着一个畏畏缩缩的;第二闪,他看清那个畏畏缩缩的人——身上洗得发白的衬衫,胸前被烟头烫出一个洞,两只手紧攥着那只依旧干瘪的公文包瑟瑟发抖——是张无采;第三闪亮得长些,郑雁帆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一句:“哥,他好歹以前是我上司。”

灯灭的一瞬,郑雁帆挑起根破烂的扫帚踩掉刷头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