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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河使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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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浪人街16(第1页)

梦,昏昏沉沉的,让人在睡梦中如同窒息一般的憋闷,却又无论如何都无法醒来,缠着她,在她耳边低语,低语……

张开大字倒在床上的阮烛汐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缓缓舒展身体想要伸个懒腰的同时不要扯到自己腰上的伤口,审完懒腰她就像一直刚刚睡醒的白毛狐狸一样在床上滚了两圈卷起一层被子还想要再睡上一会,恰在这时,胃中的空虚感夹在一阵“咕咕”的尴尬响声涌上心头。

“唔……好饿。”在觅食和继续睡二者的激烈思想斗争之后,睡觉最终还是向觅食屈服了,少女的手伸出被子摸索了好一阵才找到自己忘记充能的终端,她在屏幕上轻轻戳了两下,黑色涌出,填满了晶体屏幕的同时也亮起了炎华郡的万家灯火,而那屏幕的正上方赫然写着一行数字“17:22”。

“下、下午了?”阮烛汐猛地想要坐起身来,一不小心便扯到了腰上的伤口,她轻轻“啊”了一声,又匍匐回自己的床上,好在今天凌晨的时候接受了修女的”圣律“治疗伤口自愈地已经结痂了,刚刚不过是把血痂撕开了而已,只是血痂下的新肉露了出来没有出血,她又在床上蛄蛹了一会儿,终于从床上站起身来,洗漱之后,换上常服出门觅食去了。

入秋以后的陨座到了傍晚时分气温便会急转直下,所以她内穿了一件米色的体恤,外搭淡黄色的格纹毛衣,下装穿了一条黑色的牛仔裤,搭上白色的布鞋。这样的搭配确实不比平常出任务时那般方便轻快,但她毕竟刚刚才从第二机关的手上溜出来,一两天内也很难再投入到任务之中,所以与其打扮的正经些还不如放松一点的好。

在她初来陨座的这段时间里,她也向各位来往过陨座的前辈们讨教了陨座有没有哪个地方可以供她长期觅食的,从伊娜那里得到的答案是白桥区的“浪人街”,那里离她的出租屋不过半小时的步行时间,美餐一顿的价格哪怕放到陨座以外物价稍低的郡也绝对说得上是便宜,加上她本来就有探索探索这片区域的打算,最终她就选定了这个位置作为她今晚觅食的目的地。

所谓“浪人街”其实就是对于东域移民的聚集地的统称,自古以来耀斑就因为其四通八达的地理优势而以商业著称,陨座最早也只是东域人通商沃奈索斯和奥尔顿的商道上的一个小小的城镇,随着在此做中转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各个民族互相通婚传下血脉,普及教育之后产生民族认同,直到那时,耀斑这个国家的原型才逐渐形成,而有些世代生存在耀斑的东域商人,一代代流传着东域的悠远文化以及他们的风俗习惯,所聚集的地方也逐渐有了东域特色,这也就是后来的浪人街。在耀斑凡是大型一点的郡城像陨座郡和炎华郡一类的几乎都有自己的浪人街,而那些生在他乡一辈子没能回到自己祖辈生长壮大的地方的东域血脉也就被人们称为浪人。

论及家族与血脉,她们“阮”氏一族的血脉是在红纪早期移民时值第二共和邦的奥尔顿的东域拓荒者,整个家族也在奥尔顿开枝散叶,发展壮大,直到白夜纪晚期,也就是她爷爷的爷爷那一辈时,奥尔顿“政局”变化,举族迁往耀斑,等到灾后纪时,他们一族也就剩下了他们家一支血脉,现在来看,她已然是这支血脉最后的遗孤了,同时,在这漫长的历史之中,他们一族始终将东域视为他们精神上的故乡,到她身上也不例外,所以真要评定的话,她其实也是一名浪人,永远漂泊,无家可归的浪人。

爬上跨越两个城区的分城长街又走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周围的景观便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这里是白桥区西南方向上的一隅,四周的建筑,装饰,乃至行人的谈吐、穿着都有了肉眼可见的改变,同为黑瓦白墙,这里的建筑却并非哥特式的建筑,相反,飞檐斗拱,舞榭歌台,东域古韵尽收眼底,四下来往的人身上穿的都是现代的装束,可又都随处可见东域的元素:盘龙、麒麟、诗酒、皓月,路人所言也是东域南腔北调的方言,热情奔放而又婉转动听的阡南话,颇有气势却极富有古典韵味的琉浪话,有些她听得懂,有些又让人难以琢磨,多走两步,还能看见街边建起的一院寺庙,东域人普遍上信仰“天衡教”,崇拜荒野之神青龙“雾璇”和荒野之神麒麟“刚禄”。不同于原初的七神,荒野之神是奈坎利这颗行星所孕育的神明,比起天理之神来说祂们更多是掌控荒野与自然的力量,比如司掌“风”的雾璇与司掌“熔火”的刚禄,同时,荒野神在奈坎利上是有实际的形体的而非像星姐神或者原初七神那样在人界只有自己留下的虚像。寺庙的门前左右立着一青一赤两名武僧,青者手握法铃,赤者手握长棍,她只是从寺院的门前路过,二者都微微躬腰对她行了一礼,吓得她连忙也有样学样地回鞠一躬。

行至街口,眼前的游人、商贩一直排到她视野的尽头,各样的餐馆和饭店在这条街上各显神通,招揽着来往的路人,有些店高楼厅堂独具东域的奢华气质,有的不过长桌排灯却依然可以坐的水泄不通,与旧城区的沉闷灰暗不同,这里路上两侧的人们或喊或骂,但脸上都是同一种在平凡中找到幸福的笑,明明是同一座城市,却截然不同地生活着两帮普通人,可能也只有像她这样穿行在“长阶”上下两层的人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茶轩酒肆,嗔怒嬉笑,可能是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令人眼花缭乱,也可能是刚才心中徒生的感慨所致,她居然一点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只是继续像个观察者一样,脱离她“阮烛汐”的身份,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众生,看着眼前的路,把周围的繁华一点点纳入眼底。

“嗯,我知道了,你要…………”

一个慵懒婉转的声音远远飘进她的耳中,熟悉且动听,几乎一瞬间里,那俯视众生的阮烛汐便飘飘然地坠落回她的身体里,惊讶感化作酥麻感顺着神经传到全身,白发少女回头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所见便是一处短巷,她倒回一步,那昏黄的巷道里只看见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男人站在灯火之外的地方,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剪影,他相当复古地戴着丝制礼帽,手中的香烟在黑暗中隐隐闪着火星,男人的身前,灯光之下的地方,她看见了那个记忆之中的身影,高挑的身材,栗色柔顺的长发,橄榄色如同珠宝一样透亮的眼睛,她不自觉地提高了呼吸,是炼金店里面的那个姐姐!

纯白色的长裙裹着女子的身体,虽是礼服般的定制却不显得穷尽奢华,反是恰到好处地突出了女子身上的妩媚与优雅,在外还披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外套,无意却胜似有意地,针织外套自然地下滑半截露出双肩,更是将她身上特有的韵味展示到了极致。她纤细的手指间同样夹着一支香烟,同那男人聊着,颦笑间也会微微吸上一口,再呼出一团淡淡的云烟。

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呼出的云烟竟呆呆地看出了神,好在她反应极快地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注意力从那团消散的烟气上挪开了“真是的,看这么仔细干什么啊?”她想干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的心里自言自语的声音被他们听见了。

“……我会弄来……”

“这点…………你觉得……”

“她吗?”女子轻轻弹落香烟顶端的灰烬“挺有…………”

毕竟只是远远地听着,她根本听不清两人之间具体的对话,只能在女子的声音中捕捉到只言片语的文字。正当她还在好奇男人身份的时候,巷中的两人相视一笑各自熄灭了香烟,男人对女子抬帽致意,抬手一挥,身影随即从那短巷里消失了,而女子也转过身来,向着她这边走来。

见状阮烛汐吓得连忙收回脑袋,躲到巷墙一边,对方好心送她的一瓶“太阳余烬”在关键时候救了她一命,无论怎么说,她都欠她一个人情,她说起来也是她的恩人,偷听恩人的对话无论在哪个地方都不是一种礼貌的行为,一瞬间,白发少女的脑中已经假想出她从被人认作跟踪狂到她身败名裂后锒铛入狱,受人嫌恶的全过程,可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思路已经跑偏了那么多,她又被发现,她担心这个干嘛?于是她又正襟危坐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打算装作偶遇的样子,自认为已经伪装的天衣无缝的阮烛汐转向巷口,顿时便被栀子花般的纯白撞了个满怀,两人都踉跄着退了两步,等到阮烛汐反应过来时,眼前便是那同样面露诧异的白裙女子。

“对,对,对不起!”她还没从刚刚的满怀一撞里彻底清醒过来一边支支吾吾地说着一边连着鞠了两个90°的大躬。身前的白裙女子先是短短几秒的诧异,旋即这诧异又转变成淡淡的惊喜,女子的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线,噙着笑意地看着眼前连连鞠躬的白发少女,反问道:“你这是在跟踪我吗?”

听闻此话,阮烛汐蓦然间有了种假想成真的恐惧:“跟踪狂,身败名裂,入狱?”她连忙抬起双臂在女子面前挥舞了几下:“没有没有,我真的只是刚刚从附近路过,恰巧经过这里而已。”其实话说到“真的”二字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没做亏心事的人哪里会无缘无故地强调‘真的’啊?!!!”细针扎过一样的刺痛感浪潮般从她的脸颊上席卷而过,滚烫的血液一下子充满了她的脸颊,整个世界的声音顿时离她远去了,耳边只剩下耳鸣时尖锐的白噪声……她觉得自己尴尬的已经无以复加了,缓缓抬起眼睛看向那白裙女子,才发现她只是噙着笑意满眼温柔地看着她,眼中没有愠色,也没有尴尬,像是主人看着自己撒娇的爱猫一样地看着她。

“那看样子我们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啊。”见她差不多反应过来了白裙女子也很贴心地给她送了一节台阶下“今天有空吗,要不,一块逛逛?”

女子走到她的身前,她几乎可以嗅到她指尖淡淡的女式香烟的气味。在她橄榄色的眼睛里,倒影着一个小小的阮烛汐,似乎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身体脱离了她思想的掌控,她有些颤抖地张开嘴唇:“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