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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乱之玄唐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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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自然可以,姑娘一露面,乐馆中的进项必定多出不少,过了端午,该可以在城中置办套像样的宅子了,只是我孑然一身的,要那么大的地方更是冷清。”姥说着,摇头一笑,语气却哽咽了,目光落在手边的空茶碗上:“不可思议啊,日子一转眼就过去了……记得刚到长安时,我年方二八……

四年后的秋天,通过了层层的选拔,凭得一手过人的琴技,姥终于当上了这乐馆的总管,吃上了公家的俸禄。但是,自那之后,姥的日子就一直没再变过。

她一直住在平康里的伎乐馆中,每年迎来送走一批又一批的伎乐,一晃就是二十多年。

“第一次进入大明宫述职,会觉得含元殿前的龙尾路像能通到天边那么长,殿顶的金瓦擦着蓝天,蜃楼一样的远不可及。我一个人站在洁白的台阶上,向着皇上的方向跪拜,两旁的铁甲禁军个个都是精壮英俊,他们不错目的看着我,我在他们的目光中看到自己的高贵和美丽。就这样,我高高的昂着头,目不斜视的走过那些风光日子……”

我看着眼前的女人,看到时光像飞马一样拉着她跑过了盛开的年龄。而今,依旧拥有高贵气质的她,停留在老去的边缘留恋的回首张望着,张望着那条不能重来的旧路。

“有时候,我会听到一个声音……我的孩子的声音,”

孩子?据我所知,姥一直牵绊在这处理乐馆的琐事中,从来就未曾婚配。

“男人……呵呵,他们对于我已经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了,在我如花的青春里,数不清的达官贵人风流才子经历过我的生命。可是,我想要的东西一直没有——属于我自己的孩子。”姥的手从鸣凤上离开,我抱过了琴,听她继续说着:“后来,我就想着整个乐馆便是我的孩子,她该是一个二八妙龄的女娃,有着和我年轻时一样美丽的姿容。温柔娴静,又时不时的会放肆一下……知道吗,在这样的夜里,我就能在莲池的花上的摸到她的手臂,在风吹动竹林时听到她快乐的声音……”

咬着嘴唇,我居然要落下泪来——美丽高贵的妇人会在每一个寂寥的夜里伸出双手在虚空中摸着她孩子的脸,她从未出世的孩子。

“被梦魇住的时候,我能听见她轻轻的叫我。”

夜羽在我的身后轻柔的唱了起来,那熟悉不过的曲子伴随了我的幼年。而夜的寂寥,却因为这安然的音乐更加静的让人厌烦。

姥默默的听着这无人而兴的音乐,依然毫无讶异的表情。在这片安静中沉默许久,直到我抱起不再哼唱的夜羽起身向门口走去,她才从怅然中警醒过来起身相送。

我回过头来道别时,姥说:“荀姑娘,我不会探究您的过去,而您来这里的原因,我也不想知道,只是一点,您要记得——别为了没用的事情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年华。流觞会上的才子多的很,姑娘莫要蹉跎了。”姥转过身,淡淡地说:“我已经着手将您的名字交由尚仪局入册了,估计近日就会下来正式的帖子,那时候,姑娘的身份就挂在宫中的乐师里,这样便可以参加进职的试练了。”

关上门,我蹋了木屐没有半点声息的在竹道上行走着。

如我所愿,芝萱进职的位置空了出来,成全了我棋盘上一个通天的眼。

夜羽躺在打开的匣子里横在我歇息的床上,我坐在它旁边的时候,琴立刻跳出了熟悉的音色。

过了这个冬天以后,我应该就是十八岁了吧?时间过得好快。

老师看过记着我生辰的锁片,那是我被她收养时带在身上的唯一可以参考的从前,上面刻着的日子推算起来是那一年中白日最短的那天——冬至。

老师说,孩子的锁片如若沾了血,就成了不吉的东西,所以她将那个沾满了血污的东西丢进了山谷。

我只从过去带来了这个日子,其它的一切,都被那场村民与山贼的火拼剪断了。

但是,这一直让我坚信不以的,从老师口中说出的从前,却还有另一个不可思议的版本。我来不及向老师问起,她就去了。

曾经无数次的,我回忆着经过的生活,那些日子如锁链般在我手中环环滑过,直到那个时间的断点,就算我尽力的回想,也只能如看到笼罩雾色般的彼岸,一片模糊。

老师过世之后,我曾经不只一次的想过,若是不曾发生过那件事,也许现在应该是另一个名字的我,会安然的睡在乡间的土炕上,在惊醒的朦胧中听着年龄尚幼的几个孩子喃喃的呓语,又在丈夫的鼾声中沉沉地睡去。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木然却又平静的一生,也不错啊。

“人生无常啊……”斜倚着帐柱,窗前被竹影切碎的月光斑驳,我揽过夜羽小声问道:“是你选的我,是这样吧?老师说,她从尸堆中抱出我之前,你突然发出奇异的音色,老师看到了从天而降的紫色花瓣※以她知道,我将是下一个“堕天”,她的接任者。”

手掠过琴身,夜羽用轻微的拨音回应着。

“如果这是真的,那另一个可能又是……夜羽,可惜拜你托付的我却注定不是真正的乐师。”收回手,我看着这十根纤长的笋指:“你也能感觉的到吧,我手上这刺鼻的血腥……”

夜羽立刻噤声,我感到它琴弦的紧张。

心念微动,空气立即为之一震,随即在我的手臂间迅速的回旋,收缩的气流瞬间冲出衣袖,化为湍流的劲风在我身体四周涌动不息,我闭上眼,感觉气流在肢体间轻微的碰触,仿佛丝织的寝衣般柔软。指间寒风一凛,束在肩头的发带立刻迸裂,长发在轻风中如瀑布垂落在我的背上。

风刃之术中最为上乘的兵器——斩玉刀。

从未有人看见过这刀真实的形态,它在出现的瞬间就会被我的内力震碎,化为细不可见的微尘散落风中。

我拾起断为两截的发带,在月光中看着断开的切口如刀锋划过一样的平直。

为了将对方一击毙命的剑术,虽如舞蹈般的华丽,却仍旧掩饰不了为了杀人而存在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