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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蝇营狗苟（第1页）

8月14日，华格臬路张公馆，灯火通明。

疲惫的张筱林正要吩咐管家高鑫宝，让还未获得接见的客人明日再会。

这时一辆汽车直接驶进了张筱林的公馆，从车上走下来的是张筱林的得意门生，时任伪杭州锡箔局局长吴静观。他在杭州任上，听说自己的老头子被任命为ZJ省省长后，紧急备了一车礼物，亲自驱车马不停蹄前来祝贺。

吴静观是张筱林众多门徒中，唯一一个进入政界的。在上海滩三大亨中，杜先生和黄银荣都获得国府任命的委员、少将等官职，他们的门生故旧里，达官显贵比比皆是。尤其是杜先生，据传当局总裁都是他的门生。而张筱林自己，虽然也走了很多门路，上下打点花了许多金钱，结果仍未能获得民国政府一官半职的任命。门生故旧里，也都是些欺行霸市的流氓恶棍。其中独霸杭州花圈纸钱行业的吴静观，不知花费了多少，终于混上了一个管理这个行业的处长。尽管是为死人管钱，但也算进入了政府体制。

杭州沦陷后，吴静观积极向侵略者靠拢，极尽钻营之能，又当上管理锡箔冥币行业的局长。张筱林自己望而不得，门生里只出此一人，自然被他青眼相待。加上民国成立以来，对锡箔冥币行业征收重税，而在国人的传统观念里，死者为大，对于逝者多多少少都要烧一些纸钱，以示尊敬，所以锡箔冥币成为政府重要税源之一。当上局长的吴静观又极尽钻营，敛了不少钱财来孝敬自己的老头子，所以他得以自由出入张公馆。

家丁们也都认识这位师兄的汽车，甫一停下，就有人上前为他打开车门，下车后的他就指使林怀部等家丁一起搬礼物。透过窗户看到吴静观的张筱林，也让管家高鑫宝下楼去迎接。很快几件大礼被林怀部等人送上楼来。吴静观也随之而来，到了楼上口呼干爹，倒头便拜，张筱林忙亲自搀扶他起来。起身后的他，亲手将礼物一一呈上，有十根大黄鱼，一尊一尺二寸高的金镶玉佛，还有整玉雕琢的寿桃和如意。

捧着礼物的林怀部因为收了陈自强和陈恭湃的大黄鱼，又被他们指桑骂槐地威胁，此时内心笃定要杀张筱林。他偷眼察看客厅内的状况，发现最好的方式是现在拔枪，立即射杀张筱林，但此刻室内他们人多势众，加上自己功夫稀松平常，又从没和主人的这位得意门生交过手，万一不敌就会人财两空。

正犹豫间，张筱林下令所有人都出去，他们师徒二人要在楼上进行密谈。且吩咐高鑫宝盯着，任何人不许打扰。林怀部等帮助搬运礼物的家丁们，随着高鑫宝下楼后，他发现二门没关，原来大家只顾忙着迎接吴静观，没有及时关门。值岗的日本宪兵只负责站岗值守，这些由专门的下人干的活，他们自然不会参与。这时林怀部看到司机阿四送完客人回来，他就和往常一样，随口就让阿四去关门。今天林怀部当着一众宾客和家丁挨了骂，心里本就不爽，说话过于生硬。阿四也累了一天，看起来一会儿还要送人，听到林怀部口气生硬地指使自己去关门，也气不打一处来。

“关门，关我屁事。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小赤佬还来命令我。”

“你个小赤佬，我让你关门是看得起你，妈妈的，不识抬举的臭拉车的。”听到阿四骂他“小赤佬”，林怀部也挑衅地揭他的老底。

原来在张公馆没买汽车之前，阿四是专门给张筱林拉黄包车的。拉车的人由于经常奔跑，又不可能随时洗澡，所以一身臭汗，加上衣服又不常洗，很远都能闻得到一股汗臭味，所以被人嘲笑为“臭拉车的”。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下彻底惹怒了阿四，立即对林怀部破口大骂：“小赤佬，老爷早晨怎么骂你的？王八蛋，不识抬举的东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一个老妈子生的小瘪三！还要来指使我，真是笑话......”

阿四拉车的出身，当初就靠一张嘴招徕生意，一通机关枪似的口若悬河地疯狂输出，让一介武夫，本就笨嘴笨舌的林怀部，根本接不上话。恼羞成怒的他突然拔出腰间的驳壳枪，近距离指向阿四。

“狗日的小赤佬，你再说一遍！”

高鑫宝等家丁本在旁边看笑话，发现林怀部动了家伙，知道事情闹大了，忙来劝阻。可林怀部已经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咬牙切齿，脑袋也禁不住颤抖。他是一个极孝顺的人，当面侮辱他可以，但当面侮辱他的母亲是绝对不行。此刻他眼睛里冒着怒火，枪口已经抵上了阿四的脑袋。阿四拉洋车出身，除了一身好力气，还有一张好嘴，此刻枪都顶到脑袋上了，还死鸭子一样嘴硬。

“打打，小赤佬，你要不敢开枪，就是狗娘养的！”

张筱林和吴静观从一开始在楼上密谈，就听到楼下家丁们闹哄哄的，不胜其烦。但张碍于这个得意门生在，没有发作。此刻听到楼下污言秽语，声音越来越大，不耐烦地起身打开窗，探出头怒骂道：“娘希匹，林怀部，你这狗日的，白天大半天不见你值班，现在吃饱了没事干又来搅扰老子会客，老子马上多叫一个东洋兵来，叫他干啥他干啥，滚吧，用不着你了！”

若是平时，林怀部听道张筱林骂他，嬉皮笑脸的就离开了，等他消了气，还是对自己不错的。毕竟自己的母亲奶过他的儿子，要不也不会让自己当他的贴身保镖。但这次林怀部杀心已起，也没了退路，反而没有收敛地回嘴道：“他妈妈的，不干就不干！老子正不想给汉奸当保镖。”

张筱林本想今天借管教林怀部来显示自己的威风，同时给下人们重新立规矩，未曾想适得其反，此刻居然听到他骂自己是汉奸，顿时怒不可遏，双手撑着窗口探出头来，对管家高鑫宝喊道：“鑫宝，带人把这龟孙子的枪下了，让他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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