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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她的教堂在建国路87号28(第1页)

祁霁是被气味人声吵醒的。

留观室没有窗户,四围围的帐幔座椅、吊瓶器械,看不见天色,只锃明瓦亮的白炽灯,晃地人眼晕。

她印象里的医院,时刻带着一股冷静的匆忙,像默片电影里的火车站,没有声音,只有人群息壤,可不似现在这个样子。汤匙碗筷叮叮咣咣,外卖餐盒流水不断,像是暗黑世界限时裂开了一道口子,人间烟火死命地往里钻。

“哎呦呦,你可慢着点儿!”邢玲玲赶紧过去托住祁霁的脑袋,顺势给她拽了拽身上滑落的衣服。

留观室没有床位,像祁霁这样伤情的只能坐在椅子上输液,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你怎么在这儿?”麻药劲儿还没过,祁霁只觉脑袋木木彰彰,望着一身鲜亮的邢玲玲问。

“程老爷叫我来的呗,你今天可出息了,小鸡护大铁,差点没把俩老头吓死!”

祁霁手里还攥着佟大铁那块小鸭子手帕,鹅黄手帕已经被血浸透干涸,皱皱巴巴,不禁腹诽自己:之前还暗戳戳鄙视佟老师,挺大岁数用什么小鸭子,又辣眼睛又起鸡皮疙瘩的,现世报来得可真快!

“佟老师怎么样?”祁霁正了正身体问。

“能怎么样?”邢玲玲没好气儿地答:“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一边扶着祁霁的脑袋,用插了吸管的杯子喂她喝水,一边絮絮叨叨:“佟老师给程老爷打的电话,老头没事,就是吓着了,血压有点高,吃了降压药,去宣荫躺了一会儿,程老爷就派人给送回家了。又给我打电话,你们办公室一堆粗拉男的,谁能过来照顾你?这艰巨任务可不就落在我头上了嘛!”似是在抱怨,却是给祁霁解释,让她安心。

邢玲玲面上全妆,踩着七寸高跟鞋,奶色长款羊绒大衣裹着曼妙的曲线,利落、大方、明艳,好看得惊心动魄,实在与留观室里形形色色的狼狈邋遢不相称,就像沙窝田里一枝独秀的红玫瑰,周遭尽是萝卜山药泥挂满身。

祁霁知道邢玲玲定是没下班就扑棱棱赶来,拽了拽她羊绒大衣的衣角,似是在撒娇,糯糯道:“小心沾上消毒水味儿!”

邢玲玲咬牙切齿:“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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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部门战绩斐然,春秋大拍绩效奖金总共拿到8万多,休息日加班、出差补助、节假日福利、基础工资。。。。。。年终核算,邢玲玲感觉自己离信仰又近了一步。

她的教堂在建国路87号,名叫BJSKP。

邢玲玲身材高挑,皓齿明眸,漂亮,明灿灿地漂亮,羊毛大衣十分衬她,正经稀罕了好一阵子,天天跟祁霁念叨:“苏格兰高地羊毛,软糯、柔韧、绵密。纯手工,重磅厚织。每卷羊毛都可以追溯到片区牧场、种群、收割时间。传统羊毛产业包括但不限于母羊接生、公羊阉割、幼羊饲喂、病疫处理、牧羊犬训练。。。。。。”

祁霁听得脑壳发胀:“有必要研究得这么透彻吗?你是想移民克什米尔?还是要嫁到阿拉善盟?或是明年准备考个NMG自治区的公务员?”

中午,邢玲玲与祁霁一道吃饭,还提起她的喜羊羊:“哎,刮风时候,一打就透,看着还行,其实就是一根奶油冰棒。不抗风不顶雨也就罢了,居然还怕霾,穿不到半天,又脏又硬,知道的是羊绒大衣,不知道的还当我裹了条刺猬皮呢!拿回奢侈品店干洗,柜姐说没的救。人家给的理由也合情合理,苏格兰高地羊打小就没见过雾霾,压根没遭过咱们这份低海拔的罪。防霜防寒防猛禽。。。。。。独独没有“防PM2。5”这骨碌基因片段。”

自觉已经想到所有的可能,还差了消毒水,医院溜达一圈,估计回去连味儿也变了。

“随便吧!”邢玲玲自暴自弃,又问:“疼吗?”

眉骨3厘米长的口子,缝了5针,听着就吓人。

“没想象的疼,就是烧烧胀胀的。”

“你发烧了?”祁霁额头缠着绷带,邢玲玲一时不知该摸哪里:“那我去叫护士。”

祁霁连忙扯住她:“别去,别去叫护士,没发烧,只是麻药,感觉药水往脑子里烧。”

邢玲玲略略放下心来:“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护士量过,体温正常。打了破伤风,输了消炎药,医生说只要不发烧问题不大。”

祁霁勉勉强强牵了一下嘴角:“不会发烧的,我从来不发烧。”

好像还真是,认识祁霁好几年了,有感冒的时候,却好像从来没听她说发过烧。

“几点了?”祁霁问。

邢玲玲起身看了看护士台上面的石英钟:“六点三十五。”

祁霁看了看输液瓶,约莫还剩三分之一,还好,能赶在爸妈打电话之前离开这儿。抬手轻轻碰了一下额头,纱布绷带,心中又泛起了为难。

“晚上还有安排吗?”祁霁问。

“你都这样了,我还能去哪儿?”邢玲玲假装嫌弃:“住院我问了,人家没床位,输完液不发烧咱就得给人腾地方。”

祁霁点了点头,BJ就这样,医疗资源出奇紧张,大夫手底下可紧了,住院证的金贵程度跟比泰坦尼克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