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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 夜宴21(第1页)

夜晚的津海灯火通明,居民们并没有受到今日白天“北伐军”檄文的影响,该做生意的还在做生意,该吃饭的依旧在吃饭。哪怕“北伐军”已经兵临城下,也没有人相信他们能真的越过这座“天堑”。

南门瓮城旁的军营,灯火从傍晚时分就一直没有熄灭,手持步枪的士兵两两一组,从街口一直延伸到军营中的将军营帐内。

淳亲王坐在上首,对着宴席中的塞北诸王举起酒杯。看见淳亲王举杯,分坐两列的塞北诸王们也纷纷举起酒杯。杯中酒喝干后,身后的侍女们举起酒壶倒满。

“虽说现在是多事之秋,但能与各位临阵前痛饮,也算是一快事。”淳亲王拿着酒杯,走到宴席中间,端着酒壶的侍女紧紧跟在身后,“屈指一算,与各位再次相见,已经过去五年了,弹指一挥间便如白驹过隙。”

元成十一年时,淳亲王曾率塞北骑兵和京师三大营精锐大败西洋联军,也是第一次全面战争中朝廷取得的唯一胜绩。

“原本我想我们的再次相见是在草原上,以天为盖,以地为庐,燃起火堆,彻夜痛饮美酒。”淳亲王喝尽杯中酒,“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从元成五年起,先是‘拜神教’祸乱江南,再是古木白觊觎西疆。”

淳亲王握紧酒杯,未说出后面的言语,帐篷内燃烧的火光照亮他的面孔,在下首的薛照看来,像是血光燃烧在他眼睛中,久久不能停歇。

“请王爷放心,没有敌人能挡住我们塞北儿郎的马蹄,也没有敌人能挡住我们塞北儿郎的马刀。”

略微沉寂的气氛稍过,灯火通明的大帐中,有一位长须老者起身高呼。坐在薛照旁边的郑大人小声对他说:“起来说话的是塞北翰海部的首领青格尔泰,他也是塞北诸王之长,统领着三个旗的草场,有子孙十二人。朝廷一直想等他死后,把他的草场均分给他的子孙们。”

薛照有些惊讶的看着郑大人,心想他怎么会把如此秘辛说给自己听。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听见淳亲王对着青格尔泰举杯说话。

“来,让我们敬我们的诸王之长一杯。”淳亲王话刚说完,就先将杯中酒喝干,然后将酒杯倒悬,黄金铸就的酒杯中倒不出一滴酒水。

“承蒙王爷抬爱,我们瀚海草原的儿郎一定唯王爷马首是瞻。”青格尔泰也喝干杯中的酒,对着淳王爷行了一个大躬。

瀚海,是塞北草原夏天的名字。越过冬天的大雪和高高的南部山脉,到了六月,大洋的季风终于带着水汽降临在这片草原。雨落下的时候,天地都与这片草原融合,连原本遥远天边常年靛蓝色的大山也变成一片墨绿。从南方打马而来的客人看着这一片仿如海洋的世界便提笔写下“瀚海”二字,久而久之竟成为南人对此地长久的称谓。

游牧的部落并不对“瀚海”二字感冒。六月的草原还未让早春刚出生的羔羊长大,也未让许多熬过冬日的人们重新看到白茫茫的大雪,几阵箭雨走过,“瀚海”夏日墨绿色的水面上就染上了血红的颜料。

南人很喜欢用血红的颜料装饰服装,在高高的山脉之下有一座让草原人魂牵梦绕的城池,早年几位部落一起朝贡的随从回来后,说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有身上没有羊膻味的女人们披着血红的轻薄纱衣翩翩起舞,舞姿曼妙比男人的新婚夜晚还动人,连烛火都在摇动。

瀚海里没有这样的城池,他们只有强壮的战马,洁白的毡房和毛发结在一起的羊群。女人嘛,很多都来自不同的部落;男人刚长到车轮大小就得翻上马背举起弓箭,奔波在瀚海的大雨中。到头来,雨水不光打湿了牧人的衣服,也折皱了许多代不停的岁月,毕竟天地都在六月里沉在瀚海的草场里。

瀚海的弓箭很少能父子相传,不像南人,每次打着旗帜路过草原时,为首的将官都手持刻着铭文的武器,标示着谁是第一批来到这片草原的客人。草原儿郎长大后也喜欢用马匹去边关换取南方的武器与烈酒,在围城红灯笼下的一片木制客栈里,也有瀚海女郎没有的春情浮动。

倒有人记得瀚海的柔情,也有人想起瀚海的残酷。瀚海人们口中相传的故事里,就有这么一群人,在瀚海春天的狂沙里,穿着恶魔般的衣服从地狱走出。从此,瀚海的争斗从未停止过,但每个帐篷都对南人留下了温暖的篝火,也有旅居的南方客人醉酒后能对天上圆满的月亮吟诗,却不知许多年前这里埋葬的更多是他们祖先的尸骨。

草原浩浩荡荡的绵延到远方,除了季节,好似没有什么能阻挡草原的蔓延。六月的大雨落在瀚海的草场上,洁白的羊群跟天上的浮云流动,褐色马匹上的人小小一个——隐在六月的大雨中——是诗人想象中的安逸作祟。不过也有歌声,醉酒拟调作诗曰:

天风吹海水,海内俱波意。

浪头飞碎白,绿野疑几世。

相契默无言,远役喜一晤。

衷曲莫浪陈,悠悠彼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