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狮心国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四十四 四军之战下58(第1页)

黄治五年十一月中,晋州

“他是骑着白马的少年,三月和煦的春风混合着花香铺满他的鼻腔。他纵马在城郭酒肆之间,飞扬的笑容挂在嘴角,好似要为整个世界增添一抹明亮。几名衣着光鲜的小厮也骑着高头大马跟在他身后,他们引弓搭箭,在田野中捕獐逐兔。面容姣好的少女则头戴金钗,手捧着醇香的竹叶青,腰肢摇动,缓步走到他的面前。他闻着少女幽兰的体香,顺手给自己舀了一碗酒水。三月的杏花从树枝飘落,落在酒碗中,像一艘停泊在湖面上的小小木舟。”

“阿嚏”从窗缝中侵入的寒风引得还在睡梦中的岳爱英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大喷嚏。他揉着鼻腔发痒的鼻子,脑袋昏沉的从床上醒来。床榻另一侧,一名皮肤白皙的女人还裹着凌乱的床单发出轻哼的鼻音。岳爱英拍了拍她的屁股,也不管她醒没醒,将她身子转过来咂了一会后,心满意足的披衣起床。

早就在门口等候的仆人听见房间里穿衣的窸窣声,轻敲了敲房门,待听见里面传出“请进”的声音后,才轻手轻脚的推门走入。

“章大人最近在忙些什么?”岳爱英喝了一口下人递上来的参茶,随口问道。

“禀告天使大人,下人不敢打听章大人在忙些什么!”几名男仆人不敢接岳爱英的话,还是为他束发的女仆人出声回答了这个问题。

“嗯”岳爱英抬起手掌,轻摸着女仆人的手背,满意得点了点头。自从十一月初京城的懿旨传来之后,章士诚两兄弟就对自己“侍奉”的更加贴心。岳爱英知道,这是因为懿旨里特意加了一句让自己督军的话,可每每回想起当朝大员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他心里就说不出得意。好几次在睡梦中,他都化身成戏文里的兵马大元帅,只谈笑之间,便可让强敌灰飞烟灭……

“嘿……嘿”想到自己身披金甲,手持宝剑,立马高坡的样子,岳爱英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待发现那几名仆人在盯着吃惊后,重新回到现实的岳爱英有些恼羞成怒的将参汤丢在了地上。茶盏落地碎成粉末,几名仆人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位京城来的“天使”,全都跪在他脚边,不停地磕头。

“这就是‘人上人’的日子啊!”岳爱英俯视着那几名仆人的脊背,看着他们因害怕“抖若筛糠”的样子,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被满足的虚荣感。他缓缓起身,脚步轻缓,走在那几名仆人身边。仆人们不敢抬头,只惶恐得用余光看着岳爱英黑色的皮靴在身旁来来回回,内心祈祷着“天使”大人不要将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

岳爱英绕着几人踱过几圈后,忽然俯身,抓住了那名女仆人的衣衫后领。女仆还想出声尖叫,就被岳爱英一个眼神瞪回。他一只手捏着女仆人的下巴,把她的脸扭到自己眼前。另一只手已经不老实的攀上了她的腰肢,半个手掌已经探入衣衫之内。他抽动了一下鼻子,女仆身上的香味鼓动着他小小的喉结。他一个蛮力,将女仆堆倒在床榻上,原先床榻上的女人还想缩到一旁,却被他一个巴掌扇到了地上。

“你们跟章大人说,这个女人我玩腻了,今天就先借他的女仆顶顶。”岳爱英手指了被他扇到地上的女人,用他那副太监专有的尖锐嗓音对着还跪倒在地的男仆人们喊道。

见男仆人们全都识趣得低头离开,岳爱英脱掉上衫,蹬掉皮靴,穿着裤子将女仆整个人压在身下。看着女仆通红的眼眶和他一碰就颤抖的皮肤,岳爱英忽然想起他的干爹——大内总管太监秦英太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宫里不比别的地方,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岳爱英用手剥掉女仆衣衫的时候在想,“哪里不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

……

章士诠身穿重甲,持刀在城楼上四处巡视。自从京城的懿旨传来后,章士诚将晋州城内的守军由原先的三队分成了四队,轮班守卫城墙,今天轮到了丙字队。

“杨如岳。”章士诠手抚着被雨水浇得发黑的城墙,远眺着城外成片的黑色军营,口中轻念着这个名字。他皱着眉头,阴冷的目光隐藏在头盔下,像潜伏在暗处打量人世血肉的饿狼。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城外“拜神教”的军营,一个跟他有些同样目光的人也在悄悄打量着他。

杨如岳立在偏寨的拒马旁,张着手中的望远镜观望着晋州城中的一举一动。他个子高挑,骨骼粗壮,却长了一副与身材极不相符的雪貂脸。他观测了一会儿,就将手中的望远镜放下,一双与雪貂脸更不相衬的如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从镜筒中露了出来,看向他身旁的副将——骑兵指挥使安鹏。

每次面对杨如岳的眼睛,安鹏的心脏都会停滞半拍。好似与他对视的这一瞬间,就如同自己行走在山路上,被身后的猛虎锁定。他呆滞了半刻,见杨如岳锋利如刀的嘴唇嗡动,不敢先开口讲话。

“万里,天王寄来的信你看了吗?”因为安鹏的名字里有个鹏字,杨如岳总爱用“鹏程万里”这个成语里的“万里”来称呼他。

“禀告北王,上次……您……”安鹏回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竟细如蚊呐,“给我……看过。”

“嗯”杨如岳听完很随意地哼出一个音节,他手指轻敲着拒马厚重的木身,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思考片刻后,他又转头问向安鹏,“万里,你觉得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是听从天王的命令,进攻晋州。还是保留实力,主动撤军。”

“这……”安鹏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按照天王的命令进攻晋州,晋州城高粮足,守城将军还是以能结硬寨出名的章氏兄弟,怕是讨不到什么好处。若是选择保留实力,主动撤军,那便是公然违抗天王的命令,一旦被神教中某些小人趁机抓住这件事攻讦北王,后果不堪设想。

看安鹏为难的样子,杨如岳倒是爽朗一笑,“万里,你是不是觉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啊!”安鹏闻言一惊,他有些紧张地抬首看了杨如岳一眼,然后机械的点了点头。

“天王这是给我出了一个‘上刀山,下火海’的难题啊!”杨如岳戏谑的挑了挑眉,从腰间掏出一个蜡丸,递给安鹏。

安鹏有些疑惑地接过,蜡丸中间已经裂开,里面塞着一张小纸条。安鹏将蜡丸捧在手心,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捏碎看看吧,我已经看过了。”杨如岳轻声吐字,像是在安抚安鹏的紧张情绪。

安鹏不敢捏碎蜡丸,用小拇指的指甲挑出蜡丸中的纸条,打开只看了一眼,就感觉浑身颤抖,如坠冰窖。

“望北王万福,贼欲西都、晋州夹击之。”杨如岳轻念出纸条上的内容,他那慑人的眼睛紧盯着安鹏的面庞。被他的眼神锁定,安鹏感觉一头猛虎已经披上人皮活在了自己眼前,他的小腿哆嗦颤抖,好似下一秒便要忍不住跪倒在地。

“如今西王兵败,天王不思我军劳苦,不念我军伤亡,竟执意让我军攻占晋州。”杨如岳面无表情,如鬼魅般轻吐出这番蛊惑人心的话语,“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本王是不会让手下兄弟们冒着白白牺牲的风险,去打这无用之仗的。万里,你也是从云西就跟着我征战天下的老人,此刻自然会明白我的心情。”

安鹏被杨如岳眼神惊慑的无法出声言语,只好机械地点头。他没时间分辨出杨如岳话中隐藏的特别含义,如果是无用之仗,那他不会让手下兄弟去冒白白牺牲的风险。可若是有用之仗,或者是说,对他的有用之仗呢?安鹏此时的脑袋如一团浆糊,自然听不出杨如岳话中的第二重含义。

看到安鹏的表现,杨如岳满意地扯动了一下嘴角,“这张纸条是我亲自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冒着生命风险送出来的,朝廷已经打算调派西都兵马与晋州之军合力围攻我部。津海距离京师不远,这道想在上月底就已经发出了,西都的兵马此刻也已经在前往晋州的路上了。”

“那王爷,我等该如何是好。”安鹏这才从惊慑中清醒过来,连忙询问杨如岳接下来的安排。

“人生在世,皆在自渡。天不渡人,人自渡。”杨如岳说完这十六个字后,指着晋州的城头对安鹏嘲弄道:“本王观察这晋州城防已有五日了,想是这章士诚已经做好了要与本王野战的准备,原先守城的将士被裁撤了一大批。不过,本王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你带着本王的令牌传令各营,令骑兵殿后,炮兵向前,步兵守护两翼,今日傍晚便班师回汉州。”

“是!”安鹏低头应答,可他还是有些担忧的开口说道:“那天王的命令?”

“他想让本王战死沙场,本王偏要好端端的回到棠邑。”杨如岳搔了搔眉毛,“不过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我们帐中不是有一些右路指挥使的兵卫吗,将他们编在队伍西北侧,若是西都的兵马来攻,让他们当先锋使。”

“是。”安鹏听令,快步离去。

……

雨停了几日后又下了起来,细小的冰雹夹杂在细雨中,打在章士诠的盔甲上“铛铛”作响。

“章将军,您已经巡视过城楼三趟了,现在又下起了雨,要不去城楼里歇歇脚?”

章士诠听见他身旁亲卫操着一口浓重的湘州乡音,停下脚步,多看了他一眼,“你是湘州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