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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第2页)

大年初一照例是要包饺子的。月玲想问不是除夕包饺子的吗?她在家乡C市过年大家也不吃饺子的,董爸爸因为在京城读过几年书,什么溜冰刀包饺子都还会一点,也教过月玲,不过月玲天生就是个思想家,动手能力有限,包的饺子像此时一样,要死不活地躺在两个小朋友包的更惨不忍睹的稀烂的饺子一起,周围一圈圈整齐排列的是司马昱大老爷堪比闪电速度包好的一个个仪仗队士兵一样精神抖擞生机盎然的饺子们。

司马昱瞧一眼月玲,转身专心去培养小小下下一代,心知肚明月玲在包饺子这项技术活上是扶不起的阿斗了。

月玲趁机躲懒,端张椅子坐在岚风面前看他揉面,看他飞快用根普通的油光水滑的擀面杖如同魔术棒一样把一个个小面团变成一张张飞薄的饺子皮。

这父子俩都可以开一个生意兴隆的饺子店。

岚风忽然说,“这根擀面杖是我奶奶用了几十年的。她教会我包饺子的。”

月玲想,董妈妈有没有说大过年的可不可以听人家谈死人?她静静地听。

“我回国,她病危,一直撑着等我赶到她的病床。她拉着我的手,说,当年你爸追你妈,追得地动山摇惊天动地的,你妈当时都要结婚了,请帖都发出去了。他把她抢过来,两个人不是和睦恩爱寸步不离?可见女人都是经不住追求的,何况你这么优秀。”岚风这时扫一眼月玲,意思是你不要翻白眼啊,这话是我奶奶说的,不是我自己往脸上贴金。

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有一个柔和的笑容,像依旧是当年那个失去母亲的小小孩,靠在奶奶身边听故事。接下来他说的话使这个笑容有点怔怔,“她最后说,不要再救她,让她走,她已经高寿,功德圆满,如果再苟延残喘,会使后代折福。”

岚风的声音哽咽。月玲把粘着面粉的手指放到他的手臂上,不知说什么,最后她说,自觉很教条,“我们只有生活得更好,才会让逝去的人安心安息。”

“你爸怎么没有回国去见你奶奶最后一面?”月玲想起司马昱提起自己的母亲总是“岚风的奶奶”。

“我奶奶最爱我妈,当年我妈过世,她迁怒我爸,两人大吵了一顿,从此断绝母子关系。他们两个人都很倔,从不低头。”他转了一下话题,“你知道,那时候我家离医院相当远,我们讨论过如果医院就在旁边,送去抢救,没有耽搁那几十分钟,或许我妈还活着。”

“所以,你们从此就把家安在医院附近。”

“包括这里,也是离医院最近的农庄。”岚风的语气里有一种纠结,月玲理解那种纠结是害怕失去,如同她当时害怕失去,选择拒绝选择不爱。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HEA(12)

司马岚风这样,其实是把自己的脆弱一面完全暴露在月玲面前,如同托比那只猫,他躺在你的脚下,身上最柔软的肚皮部位朝上袒露,四只踏雪的爪蜷着,眼神安详信任地看着你,让你忍不住要亲近他,陪他玩,抱他,服侍猫粮和水,忍不住爱他。

司马岚风曾想,我怎么做才会让月玲更爱我?后来想,不如就做我自己,我不要月玲刻意改变自己来迎合我,我也不会刻意改变自己去取悦她,我们都做回我们真实的自己,然后keep our fingers crossed,寄望天意水到渠成,我们得以天长地久。

月玲那一面,却因为他的坦诚,因为他掏出心里vulnerable蛋壳一样脆弱的那一面来给她瞧,赢得了若干的尊重和怜惜。

碾碎他那颗心不过像碾碎不堪一击的蛋壳一样。她是不会那么做的。想都不会那么想。

世界上,最终也只得为数不多的寥寥几个人在很长的日子里伴你走很长的路,为什么我们要互相伤害?为什么我们不互相友爱?为什么要拿最尖锐的矛去戳最亲近的人的痛处,为什么不用最坚韧的盾去给她他挡御笼罩保护?

接下来,凡是吃饭的时候,张三和雷姨就不见踪影。宅子这么大,要躲藏一下想要坚决贯彻执行自己主张的月玲还是很容易的。

偶尔有一次躲闪不成被捉到,就谎称已经吃过了。

月玲的平等大计划根本无法实行。

司马昱大老爷得意洋洋,上尊下卑,小姑娘是不懂得,但是底下的人到底多吃几年饭,还是懂的。老规矩是文化传统,小姑娘再吃几年饭就明白了。

司马岚风在他老爸面前,话都不敢高声了,憋着嗓子说,“我早就抗议过了,没有用的,你想要给雷姨张三他们平等,他们不要平等。平等反而让他们手足无措,不自由。”

月玲被这一艰深的理论转得眼睛骨碌碌滚来滚去,也没有滚出什么高明的驳论来,只得作罢。心里不服气,暗想着来日方长,如果有来日的话。Let’s wait and see。

大年初二的清晨。

月玲早上带着两个孩子到餐厅,发现只有司马大老爷端坐在那里。

早餐全是素的。蔬菜水果五彩缤纷热热闹闹摆了一桌。

月玲也没有多问,猜想或许和必须吃完的鸡必须剩下的鱼院子里一圈的红灯笼司马岚风除夕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的猪油坛子一样是司马家的祖传习俗。(初一的清晨,月玲瞥见司马大老爷焚香于客厅的壁炉旁高悬的一幅泛黄的清代祖宗绢本肖像画前,虔诚祭祖,嘴里念念有词,她连忙退避三舍,敬而远之。那一眼,却也记住画中人的红色顶戴,年代久远也没有褪色的那抹红越映衬得画中人鼻直口方,两道墨黑的浓眉。司马岚风继承的一望而知的显性基因。)

她也不愿意问,怕一问显得自己十分感兴趣似的,要招来长篇大论海阔天空的述说久远历史,她其实兴趣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