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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试天下 倾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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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部分(第1页)

“可是……”

“没有可是!”惜云断然道,眉峰一凛,那一刹那,她是风国的女王,王者的自信与气势肃然而现,令人不敢违抗。

“久微,相信我。”惜云放柔语气,将肩膀上的手拿下,紧紧一握,“无论成败,无论生死,无论是不是天各一方……我们都会有感应的!我们是这世上唯一血脉相系的亲人啊!”

久微深深地看着她,看着眼前这一张沉静自信的脸,一颗惶然的心忽然安定下来:“夕儿,我相信你,所以我在久罗山等你!无论多少年,我都等你来吃我为你准备的久罗佳肴!”

“好!”惜云笑,放开久微的手,“已经很晚了,该睡了。”说完转身离去。

“夕儿!”久微唤住那个离去的背影。

“还有什么?”惜云止步回首。

“为什么?为什么明日一定要战?要夺天下有许多时间有许地方有许多方法,可为何定要在东旦渡一战?为何明日一战即要定局?一战的成败并不足以分出真正的胜负,可为何你们只要这一战?”久微问出心中最后的问题。

惜云看着他,沉默良久后道:“以息王为人本不应有东旦之会,但……”微微一顿,然后再道,“苍茫山下一战他似乎期待已久。”看看久微怀疑的眼神,不由笑笑,“或者是有某种约定,关于苍茫山顶的那一局棋。”

“苍茫山的棋局……难道真要以那局棋来定天下之归?”久微猛然睁目,哪有这样的天下之争,简直有些荒唐可笑。

“‘苍茫残局虚席待,一朝云会夺至尊。’这一句话流传久矣,而山顶之上的那盘残局想来你也看过,那是确实存在着的,所以以棋局胜负来定天下归属也未必无可能。”惜云却是满不在乎地笑笑,这一刻白风夕的狂放又隐隐回来了,“敢以一局赌天下那才是真正的豪气!”

“那可是万里江山,不是区区金银财物,输者若真就此放弃,那必是疯子!”久微不敢信。纵观历朝历代,为着那一张龙椅,哪一个胜者不是血流成河尸陈如山才得来的,而哪一个败者不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万机尽失万念俱灰时才肯放弃!

“一定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者才是疯子!”惜云冷声接道。

久微无语,半晌后才道:“若在东旦大战一场,以目前情况来看,极有可能是……”后面的话忽然咽下,看看惜云,“以兵家来说,康城才是必夺之地。”

第124节:东旦之决(5)

“康城……黥城……”惜云眉头一跳,“康城还有……”却说到一半又止,低首似陷入沉思。

久微也不打断她的思绪。

半晌后,惜云似已想通某点,才抬首看着久微道:“若真以棋局定天下才是最好的结局,否则……”眼中一片沉重,“那必是哀鸿遍野、白骨千里!”

久微闻言心头一跳,怔怔地看着惜云。

“久微,你看现今天下百姓如何?”惜云问道。

“虽战乱不止,但皇华丰风四国素来强盛,再加四国各结同盟,是以四国百姓还算安乐,只白、南、王域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不过皇王与你们皆非残忍好杀之人,虽攻城夺地,却军纪严明,又常有救济之举,所以百姓之苦已算降至最低。”久微答道。

“唉,虽是如此,但是战乱中死去的又何止是士兵,祸及的无辜百姓又岂止是成千上万! ”惜云叹息,想起每进一城时,沿途那些惶恐畏惧的乡民,那些因失去亲人的呼天恸哭,那些绝望至极的眼神,一颗心便沉在谷底,“自我登位以来,便是战争连连,入目尽是伤亡,而我自己亲手造成的杀戮与罪孽怕是倾东溟之水也洗不净!所以若能在此结束这个乱世又何尝不好……”说着忽然打住,自嘲地一拍额头,“一国之主竟然有这种天真的想法,真是……幸好是久微。”

久微闻言却不答话,而是奇异地看着惜云,那样的目光令惜云浑身不自在,因为极少极少有人会用这种目光看着她,那里面有着刺探、怀疑、研究……以往那只黑狐狸偶尔会这样看,但她往往选择忽略;但久微却不同,她不能视而不见,但仍希望他可以停止这种眼神。

“夕儿,你在乎的并不是这个天下至尊之位落入谁家,你在乎的是天下百姓。”久微紧紧盯住惜云的双眼,不放过那里面的任何一丝情绪。

“那至尊之位有什么希罕的,不过就是一张无数人坐过的脏破椅子。”惜云在久微那样的目光中忽生出逃走的念头,心头隐隐地感知,似乎下一刻,她便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既然你不在乎王位帝座,那你为何不相助于皇王?以你们三国之力,再加你们三人之能及帐下名将,息王再厉害那必也处于弱势,乱世或便能早些结束,可你为何却毫不犹豫地站在息王这一边?以你之性又或可直接将国相托于皇、息王中任意一个,然后飘然远去,可你为何明知会为家国王位所缚却依旧留下,更甚至定下婚约?”久微双眸明亮又锐利,如炽芒直逼那双毫无防备也来不及防备的眼睛,从那双惊愣的眼睛直射心底。

惜云脸一白,张口欲言却哑然无声,呆呆地不知所措地看着久微。

久微不给她喘息整理的时间,紧紧又落下一句:“白风夕潇洒狂放,对任何人、事都能一笑置之,可她唯独对一个人却百般挑剔百般苛求百般责难!风王惜云雍容大度,对部下爱惜有加,对敌人辣手无情,可即算那个人让她爱如己身的部下命丧黄泉,即算那个人做了许多让她失望、愤怒、伤心的事,她还是依然站在那个人的身边,从未想过要背离那个人,更未想要出手对付那个人,报复那个人,伤害那个人!夕儿,你说这些都是为什么?!”

仿佛是雷霆轰顶,振聋发聩,一直不愿听入的此刻清晰贯耳!仿佛是万滔袭卷,击毁坚壁铁墙,将一直不愿承认的直逼身前!仿佛是雷电劈来,劈开迷迷浓雾,将一直不愿看的直摊眼前!那一刻,无所遁形!那一刻,对面那双眼睛那样的亮,如明剑悬顶,直逼她仰首面对!

她面色苍白,她浑身颤抖,她惶然无助,她踉跄后退!

这是她一直以来从未想过的,这是一直以来她从来不愿去想的,这是一直以来她从来不敢去想的!因为她就是不肯不愿不敢!那是她最最不愿承认的!那是她最最不可原谅的!

可是此刻,无论愿与不愿,无论敢与不敢,它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呈在她的眼前,印在她的心头,以岿然之姿要她正面而对!

一步一步地后退,微颤着身,瞪大着眼,惨白着脸,一直退到帐门,倚靠着,平息着,半晌,抬手,指着对面的人:“久微,你欺负我!”

帘一卷,人已失。

“到底是你欺他还是他欺你又或是自己欺自己?”久微轻轻松松地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笑着,“你也该看清了,该决定了!你要以我们的周全来安你心,那我也要你的周全来安我心!”

元月八日。

天晴,风狂,鼓鸣,旗舞。

黑白分明,紫金耀目,刀剑光寒,杀气冲天。

东末最后的、最激烈的、最著名的一场大战便在这东旦渡上展开,后世称之为“东旦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