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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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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1页)

“你当日都不相信我,现在又凭什么资格告诉我这些!”迦楼厄猛地起身,一步步逼近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在我被关在地牢里的时候,在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放我出去的时候,我最好的朋友——你!姜阙大祭司!你亲口当着全族人的面定了我的罪行,将我永远逐出了姜族。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他又平举右臂食指指向门外:“我从苍山跋涉至这茫茫雪山,我的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我像魔鬼疯狂厮杀,最终才取得商玄信任成为明教的修罗王。在我挣扎在黑暗与愤怒之中的时候,你可曾对我有一丝悲悯!你现在让我怜悯世人?那我告诉你我的答案,我要这天下皆为我所有,我要人民皆匍匐在我脚下,为了达到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哪怕踏着森然白骨一路前行,我也无所畏惧。至于圣女诉河,我当初可以在尉犁救下她,现在就一样可以让她在明教死去!”

“姜逸!”

“我是明尊迦楼厄!”男子打断他,“我杀死了商玄才得以坐上这个位置同你说话,可你不同,你自小就是天赋异禀的祭司姜阙,你根本不会懂得权利的牺牲。”他又向前走了一步,近的几乎可以看到他眼里的自己:“你不过和我一样都是没有信仰的人,你还在坚持什么呢?相信我,你终有一天会如我一般,堕入无边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卜卦

圣女大典终于结束了。

诉河在大典上强行使用寂地月华三重之境的代价就是比之前更为严厉的术法反噬,从圣坛回来之后,她没有再踏出内殿一步。

那天姜阙听完她说起的关于自己的往事之后就离开了神女宫,那个白衣祭司走得匆忙,也没有告诉她自己要去哪里。那个人永远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他的白衣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绝。

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以捉摸。

诉河撑着身子起身来到窗前,整个神女宫都被大雪覆盖,天地一片银装素裹,零星的雪花飘进屋内,又瞬间融化。冰天雪地的昆仑,真是冷啊。有寒风迎面吹进屋内,她猝不及防地嗅了两下,竟然就此咳得直不起身子。她急忙想要关上窗户,却看到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就站在内殿的不远处,他的白衣几乎融在雪地里,他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就这样在雪中舞了起来!

白衣翩翩,黑发翻飞,那剑在他手中挽出各式剑花,剑气所指,地上积了许久的厚厚雪层被挑起炸开在空中,白色的雪纷扬而下,顷刻落了他满头满脸。他长袍在风中飒然飞舞,又给这宛如谪仙的人增添了几分飒爽豪然之气。

原来他使剑也使得这般好吗?

她一时看得呆住,只见他猛然收手,挥手一掷,那剑便直直没入了远处的山石之中。他用得力气极大,徒留剑柄孤零零地露在外面。

在姜阙转身的一刻,她看到了他脸上有她从未见过的悲哀神色。

淡定从容的姜族大祭司,竟然也会悲伤吗?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想念苍山的一草一木,春蚕、夏雨、秋叶、冬雪。那里即便大雪纷飞,也不会像这昆仑雪山一样,万事万物,甚至连人心都是冷的。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圣殿,他只记得迦楼厄最后嘲笑不屑的眼神。他黑色的眸子在他眼前反复显现,那个曾经温驯善良的姜逸再也找不到了,他是明尊迦楼厄。

其实在他去圣殿的路上他是想请求他的原谅的——十年前的那件事情是两人心中共同的心魔,他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后悔,可是这一刻,他想告诉他,当年是自己错了。

然而他却再一次用所谓的大义道德去指责他。

——他可以给予所有的人悲悯宽容,唯独不能以同样的姿态面对他。

是他毁了他。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神,可是他什么都不是。他不过是一个姜族祭司,被世人冠以虚名,他谁都救不了,他和彼时的姜逸没有什么不同,他谁都救不了。

姜阙站在那把没进山石的长剑面前,愣了许久,他还是选择转身离开。

就是那把剑,他也没有再次拿起的欲望了。

姜阙推门而入,屋内的火炉燃着火苗,整个房间笼罩在温暖之中。那个穿着明丽红衫的女子靠在窗边,窗口只被打开一线,用来通风换气。

“姜阙?”看到他进来,诉河安静的神色有了波动,手里捏着的那枚棋子被丢在一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便再没叫过他祭司了。或者在她心中,他早已经不只是一个祭司了吧。

姜阙缓步过来,她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明艳的红色在她身上缓缓流淌,更衬得她肤色惨白如纸。他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看向面前纵横交错的棋盘,棋盘上已经七七八八地摆了许多棋子。她竟是在自己同自己下棋吗?

“你的伤还没好。”他在榻上坐下,诉河配合地伸出手腕。她的手腕很细,姜阙时常想幸好她从来不拿刀剑,不然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拿起刀剑,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他中指在她脉上又沉沉按了两下,略一沉吟:“要想完全大好,怕还是要半月有余。”

“不急。”诉河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又抓起棋罐里的棋子,落在了棋盘的空处,“大典已经结束了,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

她眨了眨眼看向姜阙:“就是不知道你急不急?”

“我?”白衣祭司摇头,“我本来就是出来游历的,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他直到此番西行才发现,他其实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他追寻了那么久的天道,竟然不过是一场空寂。一个人心里连信仰都没有了,最终又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