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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野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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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一只黑鹰不知从何处急冲下来,稳稳地停在任武肩头,转着一双明亮如寒星的鹰眼打量着他,不停地用尖尖的鹰嘴轻啄着任武的睡脸,仿佛期待他再次睁开眼睛醒来。他安详的模样,像是睡着了一般,没有任何痛苦,没有任何留恋。

原来一个人可以死得这样快,快得连和身边的人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原来老天对好人并不总是眷顾,坏人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好人却可以不问缘由地被无常押走。

原来武功高强也是靠不住的,敌人玩点小把戏,你若无法防范便是自寻死路。

乐莫乐兮常相伴,悲莫悲兮生别离!

四人同时痛发长啸,声震寰宇,宫中那几千几万人都被这龙吟凤鸣般的啸声震撼。没有人上前,甚至没有人挪动脚步一步。

那皇帝却不怎么心痛,一个劲儿地打量四周情形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偷溜出去。他等了半天,四人依旧一动不动地守在任武身旁,丝毫都没有护驾出宫的意思,不由有些着急,开口说道:“任爱卿看来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也不要过于悲痛。眼下咱们还是逃命要紧。”四人听闻此言,四双饱含怨怒的眼睛望这皇帝直射过来,仿佛要把他劈成千百块碎片一般。皇上被吓了一大跳,不敢再发一言。

这四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互相点了一点头,脚往地上重重一踏,同时飞身跳上城楼。城楼之上,锦帽貂裘的荣华富正笑容满面地等着他们。

第十五章 虚实难测仇未雪

荣华富笑嘻嘻地道:“四位可是打算弃暗投明?”

使板斧的虬髯大汉“呸”了一声,道:“腌臜鸟人,说的什么鸟话!”

荣华富却丝毫也不生气,仍是笑嘻嘻地道:“那么四位是来领功封赏的?活捉皇帝者,黄金一万两!”

柳无名笑了一笑,把剑在手中旋了一转,道:“只怕太少了!”

使一杆红缨枪的那人目眦尽裂,怒发冲冠,吼道:“跟这种禽兽还有什么话好说!快快把任武的命还来!”一枪刺出,直指荣华富心口。

荣华富那圆滚滚笨重不堪的身子,忽然间变得轻盈敏捷起来。四人眼睁睁看着他幻影般往旁边一闪,看起来就像一个幽灵的魅影;又仿佛一个不倒翁歪了一歪,瞬间又回到了原位。

他依然愉快地微笑着,道:“第一击。”

使鞭的那人更不打话,不等他话音落地便一鞭横扫了过去。这一回荣华富的身子仿佛安了弹簧一般,鞭子扫来便缩到鞭影之下,鞭子回卷便恢复到正常的高度。

荣华富气定神闲地道:“第二击。”

使板斧的那人叫道:“难道他会幻影移形、缩骨*?我可不信这个邪!”双斧齐上,一上一下,一左一右,角度又都是奇诡万分。荣华富这一回没有躲闪,他不知从何处弄出一根双节棍,轻轻往前一架一卷,两把板斧便砍到了一起,毫厘不爽。

荣华富大笑道:“第三击。”

柳无名皱眉,想了一想,持剑挺上。三人只见他剑光所指皆不是荣华富所在,颇为纳罕,想道:“莫非三哥今天悲痛过度,脑子都糊涂了?”荣华富却显然不如前三次应敌时轻松愉快,几次都险些被宝剑锋芒刺中。他眼珠一转,想出一条奸计,一手持双节棍猛地往柳无名头顶暴击,另一手暗暗脱出,运功提气,猛得往柳无名胸前一推。柳无名不提防他突然出掌,被他手掌一碰便极力回缩,但还是被掌力震到,内脏酥酥麻麻地感觉极是奇怪。

三人都忙赶上来,问道:“三哥,怎么样?”柳无名道:“不妨事。”说着却吐出一口鲜血来。荣华富笑道:“这是小弟自创的酥麻掌,中掌者皆飘飘欲仙舒服到极点,如登仙境,如临美苑,可是中掌的人倘若要运功抵敌,那舒服便立刻变成针扎钢刺。此掌一时并不会夺人性命,可是掌毒在人体内日积月累,至七年之数,中掌之人必将暴毙而亡。怎么样,我给你们准备的厚礼不错吧?”

三人听了这番话,皆愤怒不已。柳无名却微笑道:“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弟兄们,咱们走!”使板斧的那人叫道:“解药!解药!”荣华富笑道:“不巧得很,在下今日并未带在身上。若是各位愿意,陪在下去取如何?”三人听言皆怒气冲天,各执兵器,便要冲上去一决死战。

柳无名拍拍使板斧那人的肩膀,向三人笑道:“兄弟们,我又岂是在乎生死之人?任大哥死了,我恨不得追随他而去,就算晚个七八年只怕也还能在阴曹地府里和他厮见一面。荣华富这种奸诈小人,他说有解药又何尝可信?他说药在家中又如何?即便他有,也是不会轻易给咱们。任大哥已死,咱们四兄弟还活着。这个仇,十年二十年,也报得了。眼下还是把任大哥的尸身好好安葬为是,你们总也不想看到他的尸身被这狗官亵渎吧?何况,任大哥还有要紧的事托咱们办不是?”他越说声音越轻,说到最后一句已几不可闻,想来是不想让荣华富听到。

那三人听了,悲从中来,也无话可说,满含仇怨地瞪了荣华富一眼,架着柳无名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此时的皇帝,却已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停了呼吸,死了。胸前横插着一柄长矛,想来是他试图偷偷溜出重围,却在逃亡途中没头没脑撞上了别人手中长矛。

使板斧的那人啐了一声,骂道:“死都死得这么窝囊,可惜了任大哥竟是为个这样的皇帝送命!”柳无名却叹道:“这也是他的命。不必管他,咱们走吧。”

一人抱起任武尸体,一人架着柳无名,一人殿后,三人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中走远,足迹很快被纷纷的雪花覆盖。这一片大地,圣洁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没有牺牲过。

那黑鹰拍拍翅膀,在四人上空盘旋了几圈,凄厉地叫了几声,似是不舍离去。直待四人走出很远,它才凌霄而去,从一个黑影,迅速变成一个渺远的黑点。

所有人都很沉默。那些兵将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三个黑点远远地消失在白雪尽头。

三十三

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二十年之期只怕也已过了一小半。为什么至今回想起来,竟仍是如昨日一般清晰?鲁愚长叹一声,道:“乐莫乐兮常相伴,悲莫悲兮生别离。柳兄弟,你走得可安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