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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第1页)

卓老板他们连人带驴、马六口,被送到一个矮墙围着的小房子面前,马车刚好卡入房子与围墙之间的空隙。陈家干把他的人挡在外面,对里面的六口吩咐:“你们自己安排一下,这是寨子里唯一的空房!”把棒子往地上使劲一戳,一声脆响,“你们只能在里面呆着,一旦出了这围墙的范围,受了伤,丢了命了别来找我们!”他嘎吱把两扇破栅栏门关上,棒子一举。“兄弟们!走!咱们还有活干!”这群人在陈家干的带领下消失在另一座房子后面。

卓老板,爬上车,把唯一的马灯往车厢里一照,她长吁了口气——老太太安安稳稳地睡得正香。楞头青摇晃着身子从缝隙中看见了老太太,张嘴就说:“还好!大娘没被吵醒!这就好!这么大的动静竟没被吵醒,也真是大幸运了!”卓老板放下帘子,跳下车,“把老夫人看好!我跟三叔整理下房间!”

卓老板提着马灯,领着李三,推开虚掩的门,眼前出现就一张破床,如果还有其它的东西,那就是破墙。两人钻进屋子,整理床,然后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把老太太抱进来,放好,用马车里铺的被子给她盖上,干完这,再卸车、拴驴马、打点东西,不久,总算可以空着肚子躺在自己的床上休息——共两间房,两张床,所以只好两个男的挤一床,两个女的挤一床,各自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似亮似不亮,寨子里外一片寂静、守夜的人也都闭上了眼睛,火把一个接一个熄灭,黎明前的黑暗笼罩下来。黑暗中,睡得最久的老太太睁开了她的眼睛,炯炯有神,放出两道金光。她把被子一掀,扭身坐在床边,这时她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她反手一拍卓老板,低声狠呼:“起来!”

卓老板脆弱的神经,经不住这种突袭,被子没掀,人就跳了起来,拉开架式,手握不离身的杀猪刀,大声喝喊:“谁?”两只眼睛环视一圈。

老太太被卓老板的举动更吓了一跳,她的身子往床外一斜,坐不住了,扭着身子站起来,趔趄两步撞在墙上,双手紧贴墙壁,嘴里急叫:“卓姑娘你想干什么?”

卓老板看了好久,这才看清房里的状况,双肩一耸,长出一口气,一脚踢开被子,跳下床来,一屁股坐在床沿上,长喘气,“老夫人!今天的精神头不错!过来坐!”她弯下腰,从床下掏出马灯,点着,放好,满屋亮了起来,卓老板这才不急不慢地穿鞋。

“砰!”门撞在墙上的声音,“啪……”脚步连串声,“嘭嘭嘭!”三下敲门声,“卓老板什么事?外面有我!”大喊大叫。

卓老板一边站起来,一边用手梳理浑身上下,走两步,打开门,探出头去,“没事!回去再睡会!”瞟一下东张西望、衣冠不整的楞头青,不由得笑了,“我刚才杯弓蛇影,胡乱中吼了一声!放心!”“吱呀!”门轻轻地关上,外面传来迟疑的脚步声,不清不楚的嘀咕声,还有李三急得不停的咳嗽声。卓老板站到老太太面前,斜靠在墙上,高兴地说:“夫人!今天你气色不错嘛!像个十多二十岁的小妹妹!”

老太太坐在床沿上,铁青着脸,“姓卓的,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我可是千金之体,这种地方能住人?”

卓老板依然很高兴,“对对对!你是千金之体!我想侍候你住好店,可我们现在在土匪窝里,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还是担待着点吧?”

“土匪!土匪!到处都是土匪!全都是关汉山那种……”老太太突然噎住,“就算真有土匪能把你姓卓的怎么样?你天不怕地不怕,连我都敢买,几个小毛贼能把你怎么样?”

卓老板更高兴了,“夫人!你这说得——说得叫人怪不好意思的,如果我有那么利害,昨天就不会出现那种情景了?像‘您’这样高贵的人物——梁适,梁大老板的母亲……”

“住嘴,别胡说,我怎么会有儿子?我今年才二……”老太太突然抱住头深深地呼吸。

“啥?二十几啊?我这一瞧,明明是三四岁的小乳娃!瞧瞧这张脸,多嫩多可爱啊!”卓老板戏谑道,露出一脸羡慕。

老太太眼睛一瞪,“你!你!”脸上的肉不住地抽搐,紧张了好大一会儿!

卓老板又笑着说:“我可是你的贴身丫头,你的身子我没有不明白的!”她贴着老太太的耳朵说。

老太太气极了,扑到床上,用被子捂着头,哭开了!一边又捶又叫。

卓老板独自一人地说:“夫人!你的声音可比昨天好听多了!我刚才竟没注意到!”

一人在哭,一人在笑;一人捂着被子,一人斜倚着墙。哭叫的老太太猛然把被子一甩,“姓卓的!去找点吃的,你家主子饿了!”几蹭几滑,又坐在床沿上。

卓老板一搔自己的手腕,苦着脸,“夫人!我们真的在土匪窝里!人家要把我们怎么样都不知道,还会给我们吃的?等着吧!”看看外面。

这时,天已经亮了,周围响起了各种喝骂声。卓老板对老太太恭敬地说:“夫人有命,就是虎口,也得闯上一闯!您老人家先整理一下吧?”她拉开门大步迈出去,反手一捞,把门带上。下到院子里,把脚一稳,双手上上下下拍尘去渣,理衣提裤,摸脸揉眼,收拾得妥帖,拍拍腰中的杀猪刀,仰头对着一两颗不愿离去的星星的微蓝天空,长长吸口气,吐口气,精神十足,这才拽开步向前走去,眼睛四下寻找人影:

卓老板住的院子挺不错。三间房,两间睡人,一间茅房,院子带上,长十米左右,宽六米左右,院子宽两米,马车就顺放在条院里。一驴一马各自围着一块石头转,它们拉的屎显得整洁、大方、美观,比周围鸡毛蒜皮的垃圾强得多。这围墙也太烂了点,别说挡人,连马都挡不住。伸手一摸,就掉下好大一块,各个缺口烂处,有人插上的木头,砌上的石块,千万挨不得,否则弄个手黑倒还好,落得个手扁脚断就难受了。

卓老板一看大门刚好被马车屁股挡着,要出去——把马车搬进来,摞在马和驴的背上,或者,一手举起来扔到外面去——这些方法卓老板都没选,她用手轻轻拍去围墙上的朽木,一丝不苟地检查缺口周围的东西,这才提脚来一迈,跨出了院子,挺身站立在过道上,眼睛继续寻找人影:

一座挨一座的茅草棚沿着过道千分辛苦地挤成两排,把自己残缺不全的门牙,还有头上的几块癞子,凸凹不平瘦得只剩二指宽的脸,神气十足,威风凛凛地展现出来。过道上石头、木头凌乱地堆在尘土上,想找点牲畜排泄物?把眼睛睁得箩筐般大小才有可能。

第三章

四下一个人不见,却听见各种人弄出来的声响。卓老板没忘记陈家干的警告,站在原地脚不敢有丝毫移动,不得已她张开嘴由轻到重反复地叫:“嘿!有人吗?我们快饿死啦!”声音还想提大点,附近几座草棚的门牙张开,“咚!嘎!啪……”跳出几个人来。这几个不出来还好,一出来吓死人都还不负责:

头发乱得眼睛、耳朵、鼻子、嘴都看不见,有黑的、黄的、绿的、红的头发,像丝带般——更像毒蛇在头颈上缠着;手不只是黑,是东一团西一团程度不同的黑;身上挂着的碎布条都有钢铁般的色泽、重量、硬度;大脚丫子没在过道的尘土里,尘土飞起,如同一片黄云;手中有的拖着把破刀,刀口有卷的,有缺的,却依然放光,有的绰着木棍,一头油光水滑,一头碎口开缝,还有几块树皮在摇来摇去;有的手里举起块石头,尖是尖棱是棱的;一同怒气冲冲地喊着:“闭嘴!”

卓老板急忙收回心神,对着就要冲上来的人赔不是,交往后一跨急忙回院子,“对不起!对不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