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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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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第1页)

一周后,纯子回来了,日子渐渐变得难熬起来。梦雪要做两份午饭,更忙了,人也变得更沉默了。晚饭三个人一起吃,纯子边吃边和云风说笑,云风慢悠悠地吃饭,偶尔看看纯子会心的微笑,眼神里全是欣赏和默契。他们谈论的很多话题梦雪都听不太懂,云风和她根本没什么共同语言,过去如此,现在更甚。梦雪心中凄然,一声不吭地坐在一旁,时不时为他们添饭盛汤,尽心尽力地扮演云阿姨的角色。她心里明白,那个过去她和云风曾经共有拥有的家再也回不去了。夜里,她躺在楼上柔软的大床上心里一阵阵发冷。两年来,她与云风相隔万里,总感到他一直在她的身边。如今,云风就住在楼下,与她近在咫尺,却让她感觉遥不可及。

就在梦雪越来越烦躁不安时,一个寂寥的午后梦雪正在厨房包饺子,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叮咚一声响,她跑过去,用沾满面粉的手指打开信箱。这是一封振奋人心的email。她得到了东亚研究所的TA职位,全奖,而且要提前一周去学校参加培训。否极泰来,果然不假。她马上把信转发给了云风,十分钟后,云风打来电话说订好了明天早晨飞纽黑文的机票,是两张,一张单程,一张往返,他要亲自送她去耶鲁。梦雪刚要婉言谢绝,云风冷冷地说他正在开会,便挂了电话。

梦雪兴奋地在屋里转了几圈,给Michael打了电话,他听到这个好消息似乎并没感到意外,只是问了她的航班号,承诺明天和婷婷去机场接她。放下电话,梦雪进了厨房,把冰箱里的牛肉和排骨一股脑拿了出来,煮饭烧菜煲汤,忙得热火朝天,最后装好了明后两天云风和纯子的午饭,又做了八个菜,煮好饺子等云风和纯子回来。令她特别失望的是,从晚饭直到三人各自回屋睡觉,云风竟然没说一句话。倒是纯子对她恋恋不舍,临走时还掉了眼泪。

梦雪彻夜未眠,第二天早上五点云风没弹琴,上楼叫她,还是没说话。两人吃过早饭,梦雪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看见云风站在楼梯下静静地看着她,他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骷髅党T…Shirt,颓废色牛仔裤,手里拿着一把钥匙,那是他家的钥匙。见梦雪下来,云风迎上来把钥匙挂在她脖子上,然后转身走到门口推着装着三个大箱子的行李车出了门。梦雪低头看看胸前的钥匙,眼圈儿红了。飞机上,云风捧着本书读着一言不发,梦雪几次想嘱咐他几句都艰难地咽了回去。

航班抵达纽黑文机场时,云风接到一个电话,他简单的说了声谢谢挂了。梦雪跟着云风走出机场大门,一辆和云风三藩的车一模一样的宝石蓝色跑车停在门口,车牌号是:DREAM。梦雪正愣神的功夫,从车上下来一个黑大个儿,过来和云风小声说了几句什么,把钥匙交给云风转身上了另外一辆车走了。云风把钥匙塞到梦雪手里,“上车吧。”然后走过去打开后备箱放行李。

梦雪走到云风身边,刚想问这车怎么回事儿,看见有记者举着相机冲过来,她连忙上车坐到驾驶位置。等云风上了车坐下,梦雪轻声说,“我住HGS有meal plan,基本不用去买菜,Michael说日常生活用品学校附近的超市都有卖的,根本不用开车,你回头把车退了吧。”

云风面无表情的看看梦雪,淡淡地说,“这款车是我负责的,走吧。”他的语气不容质疑。梦雪调好后视镜,打着车,云风在GPS上输入了耶鲁的地址,两人一路沉默,十几分钟就到了学校。梦雪把车停到HGS门口,刚好看见Michael从楼里出来,他身边有一个高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和一个金发碧眼的男生。梦雪下车迎上去,云风也下了车站在梦雪身边。

“这么快到了?我们正要去机场接你们呢。”Michael微笑着看看梦雪,跟云风点了下头,给他们简单介绍了旁边的两位朋友,女生是他的高中同学,刚来耶鲁商学院读MBA的于婷婷,男生是一个组和Michael同届的师兄,来自西雅图的吉米。婷婷不言语,眼神有些怪异地打量着梦雪,吉米很热情地和梦雪握手,用蹩脚的汉语说,“雪花儿,你好!以后叫我吉米好了。”然后好奇的看了看云风,“您不是北岛集团的女婿吗?怎么和雪花儿认识? ”

被吉米这么一问,梦雪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听到云风极平静的说,“云风,梦雪的哥哥。”他上前和吉米,婷婷,Michael分别握手,“以后小雪还请你们多关照。”

梦雪像凭空挨了一闷棍,脸上的笑容立时消失了,扭头怔怔的看着云风。这是有生以来云风第一次当众自称是她哥。原来他只是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难怪他和她在一起时那么平静,没有一点儿激情。他送她家钥匙,跟她穿一模一样的衣服,给她买了一模一样的车,所有的一切没有任何特殊含义,她又自作多情了。

梦雪的心情骤然沉到了谷底,茫然的跟在云风和Michael身后上了楼。进了布置简陋的宿舍,云风带着梦雪到附近的Mall里买了一大车东西回来,台灯,落地灯,床单,桌布,浴帘,电炉子,牛奶,面包,鸡蛋……所有细节云风都想到了,梦雪不禁一阵感动。两人把宿舍整理好,离云风返回的航班只有一个小时了。梦雪开车送云风到机场,云风下了车,把来程时看的那本书夹到腋下,走过来拉了梦雪的手进了大厅,云风停下来,低了头揉着梦雪的手心,好像要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松开她的手,转身进去了。

望着云风一步步走远,梦雪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恐惧感,顷刻间她成了被遗弃在荒岛上的孤儿,六神无主。她不眨眼地盯着云风的背影,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儿,心里默默念道着:请回头看看我吧!求你了,回头看看我吧!如果云风进去之前能回头看看她,不,哪怕不回头只是冲身面挥挥手,她就会冲过去抱住他,大声告诉他:我爱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云风没有回头,也没有挥手。

眼看着云风走到了入口处,梦雪忽然听到自己大喊,“小风!”接着她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终于在离云风一步远的地方站住。

云风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梦雪,“你快回去吧,慢点儿开。”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他的眼睛像两颗明亮的星星,照亮了她心中漆黑的夜空,温暖着她冰冷的世界。只要他一转身,她的世界只有黑暗。梦雪把冰凉的双手插到牛仔裤兜里,故作潇洒地微笑,“谢谢!祝你们幸福!”云风淡淡一笑,抬手轻轻拉了一下梦雪的左耳朵,“好了,快回去吧,周五老时间等我电话。”云风说完果断地转身离去,就像那年他去日本时一样。

梦雪在大厅里站了很久才往外走,自动门缓缓打开,一股寒风扑面而来,灰蒙蒙的天空飘着冰凉的雨。八月,美东的第一场寒流突袭了荒凉的纽黑文地区,不知不觉间已经是秋天了,梦雪打了个冷颤,抱着肩膀跑进车里。

回到宿舍,梦雪正发呆,Michael和婷婷过来找她,她才知道Michael就住在她隔壁。梦雪从行李里拿出若兰给Michael带的牛肉干和几套三重保暖内衣,跟着两人来到Michael的房间。房间布置得很简洁,Michael边吃牛肉干边给她介绍东亚所的学生情况,和一些做TA的窍门。这门课程是东亚所和比较文学所的长期合作项目,资金一边出一半,Michael一直在这个组做TA,经验丰富。梦雪仔细听着Michael讲话,发觉婷婷在一旁好像对她有所不满,Michael说到可笑处,婷婷不但不笑,反而狠狠地白她一眼。Michael说过,婷婷性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有点儿像梅子,是很好相处的人,今天她不知哪里得罪了她,从始至终就没给她好脸。难道是她喜欢Michael,误解了她和Michael的关系?

Michael讲完,好像也注意到婷婷有情绪,冲她使了个眼色。梦雪陪笑地看看婷婷,“我们只是大学同学,好朋友。”

婷婷懒洋洋地坐到沙发上,拿起一块牛肉干放到嘴里嚼着,“好朋友?这么简单?这得多好的朋友,才能把TA让给你?你哥哥马上成北岛集团的掌门人了,还差这点儿钱?是看麦子老实好欺负吧?”Michael用力推了婷婷一把,婷婷没提防,差点儿倒了,可能被牛肉干卡到,剧烈地咳嗽起来。Michael赶紧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婷婷没接,起身跑了出去,门砰地关上。

原来如此,以前Michael说过,比较所每年那几个可怜的TA、RA都在学期末就决定了的,马上快开学了,她收到TA竟然就相信了,显而易见,就算这个世界真的有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也万万轮不到她。梦雪心中悔恨交加,看看不知所措的Michael,站起来心平气和地说,“那天你说Pub弹钢琴的还没找到?能陪我去一趟约一下面试吗?明天早上去系里把TA换回来。”

“你以为耶鲁是你们家开的?想换就换?我好不容易求Marty才给办好了,要换也得等下学期。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头两年课特别多,要读的书单长达两英里,哪有时间打工?担心我?我这儿情况你也知道,只要我开口,我爸问都不问就给钱。最不济你可以包养我啊,现在你可是有钱人了。”看梦雪沉着脸一声不吭,Michael拉她坐下,“大小姐,你有点儿常识好不好,你现在有了全奖,打工那是非法,要抓起来坐牢的。”

梦雪抿抿嘴倔强地说,“我不管,非法我也要打。”她站起来,“你到底陪不陪我去面试?不陪我自己去了。”

Michael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打印了曲目单和简历,两人下了楼往Pub走去。

八月 七里香 3

狂风咆哮,暴雨倾盆,五级台风卡特琳娜顷刻间将公路两旁高大的椰子树连根拔起。New Orleans的天空蒙蒙亮,出城的车流像一条长龙缓缓向前蠕动,一辆崭新的红色Jeep Wrangler轧着半尺深的水往城里方向疾驰,一阵狂风吹过,吉普车翻滚着跌落到路边的大水坑里。许久,一串气泡从浑浊的水下冒出来,一只千层底布鞋浮上来,鞋里面印着三个红色的汉字“内联升”。老狼闭着眼睛躺在水下,身体被安全带死死的捆在驾驶座位上,额头上流着血,眼镜的镜片上布满裂纹,手心里紧紧攥着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条,那是青青在New Orleans的住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