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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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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部分(第1页)

挂在厨房墙上的电视传来CCTV国际频道主持人亢奋激动的声音,窗外秋风萧瑟秋叶飘零,与祖国欢腾热烈的气氛极不协调。梦雪低着头揉着面慢悠悠地包着豆沙包,包完了一个放到玻璃烤盘里,伸手打开烤箱调到325度预热,在围裙上擦擦手接着包下一个。九月二十五日,雨荷阿姨去世十六年了,她准备烤一百六十个豆沙包。云风的航班晚上才到,昨晚在东京上飞机的时候就说等着吃豆沙包了,一整天没吃饭,一定饿坏了。

电视里一段酒泉神七发射现场的回放录影之后,激昂的金蛇狂舞骤然停止,男主持人严肃地播报:“欢迎收看早间新闻,各位观众,我们刚刚回顾了神七的发射和成功升空的全过程,今天上午航空航天部部长宋宇城将在北京航空航天控制中心发召开新闻发布会……”烤箱灯绿了,梦雪戴上棉手套,将码得整整齐齐的两大盘豆沙包放到烤箱里,拿过一个干净的烤盘,开始包最后一盘。窗外天空暗了下来,灰蓝色的散射光洒落到灰白的窗棂上,转瞬雨点斜着打到玻璃窗上,沉闷地敲打着斑驳的梧桐树叶。她放下面团,到餐桌上拿了遥控器打开灯,刚好看到电视里的一则报道:

“今天凌晨可可西里北部地区被不明飞行物袭击,一只母藏羚羊,两名摄影师和三名模特不幸身亡,据大量围观观众回忆,当时数以千计的摄影师正聚集在可可西里藏羚羊巡逻队的帐篷外拍摄猎户座流星雨,午夜时分,正当流星雨密集出现,摄影师们专注拍摄之时,两名摄影师相继倒下,有游客说曾听到两声枪响,调查组今晨入住可可西里,在其中一位摄影师的长焦镜头上发现了两个狙击枪弹孔。巡逻队副队长扎西达仁表示,此次意外很可能是偷猎者所为,他们的目标是藏羚羊,而不是摄影师。各位观众或许还记得昨天我们的采访报道中神七总设计师称,神七逃逸塔助推器和一级火箭的剥落碎片将指定落入可可西里北部地区,他援引兰州军区总司令叶将军提供的可可西里地区详尽研究报告,可可西里北部地区地势崎岖,气候恶劣,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区,进入九月下旬,藏羚羊已经迁徙到南部……”

“叮当”,书桌上龙风的笔记本电脑响了,她看卧室门还关着,走过去坐到电脑前。新邮件是Alex发来的,信的内容只有一个大写的V字。她打开前一封信,UA的easy checkin提示,纽约飞北京的单程票。窗外雨声一阵紧似一阵,屋子里飘满了豆沙包温暖的香味。电视里开始播报国际新闻速览,“金融危机愈演愈烈,继月初美国政府接管AIG后,昨天美国政府宣布正式接管房利美和房地美。700Billon Bailout被否决一经传出,股市大跌,道琼斯指数已经跌破万点……”

梦雪点击了打印,走到厨房快速包好最后一盘豆沙包,关了电视,到书房拿了登机卡,轻轻打开卧室的门。龙风躺在她的枕头上,身体蜷曲着,嘴巴咬着手指睡得像个婴儿。美凤去世一个月来龙风夜以继日地坐在电脑前不停地演算,几乎没正经睡过觉,直到今天早晨九点多他忽然推门进来倒头便睡。她最终也没能陪他踏踏实实地睡一觉,带给他期待的温暖。今天晚上他就要走了,去神秘的可可西里,与朝思暮想的恋人团聚,广柔的雪山草甸将充满他狂热的爱恋,湛蓝的天空纯净的溪水将陪伴他们度过幸福的一生。这次真的是永别。梦雪把登机卡放到床头柜上,轻轻掖好被角,起身出去了。

梦雪拿起茶几上的一本NG Tr*eler,躺到沙发上翻看着。窗外秋风萧瑟,秋雨清冷,客厅里弥漫着豆沙包暖融融的香味。她把杂志放在胸前,缓缓的闭上眼睛……

雨点唰唰地打着玻璃窗,恍恍惚惚间,她冲下楼在风雨里奔跑,落叶在萧瑟的秋风中打转,真冷啊,跑到蔚秀园门口的小卖店时她全身都湿透了,背着手靠在小店的屋檐下,雨水顺着发稍滴下来,冰凉的雨滴砸在她瘦弱的肩头,疼得她透不过气来。天空中一团团乌云张牙舞爪的压过来仿佛要把她吞噬,她异常平静地仰起头傻傻地想:如果云风肯吃东西,能活过来,就让这些乌云吃掉我吧!吃掉我吧!

忽然,一缕温暖香甜的味道飘过来,“雪儿啊,饿了吧?来,尝尝新出炉的豆沙包。”一个晴朗的声音过后,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头顶。她扭头看,小卖店的独眼叔叔弓着腰一手举着一只金黄色软绵绵的面包,一手举着一支紫色的小草笑眯眯的站在她面前。豆沙包,雨荷阿姨的最爱,也是云风和她的最爱。他把面包塞到她手里,把小草插在她花布上衣的兜里,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吃吧,别哭了,吃完快回家去,天黑了,冰老师该担心了。”她用手背抹了抹脸,看看面包,又看看小草上盛开着的几朵淡紫色小花,好奇地问,“叔叔,这是什么花?真好看。”叔叔笑了,“傻孩子,不哭了?这是星辰花,代表着永恒。别担心!你和你最好的朋友会永远在一起的。”

她认真地看看叔叔,用力地点点头,抱着豆沙包和星辰花飞快跑上楼,冲进云风的卧室。云风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嘴唇上长满了大泡,两颊瘦得都塌了下去,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雨荷阿姨去世后,他已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了。床头柜上并排放着金灿灿的萧邦青少年钢琴大赛一等奖证书和青白色的骨灰罐。窗外秋风萧瑟,雨点伴着云阿姨凄凉的哭声抽打着玻璃窗,像锋利的刀子扎在她心上。她轻轻走过去坐到床边,把豆沙包放到云风枕边,将星辰花小心翼翼的塞到他手心里,他的手没有温度,让她想起雨荷阿姨死后冰凉的手。她双手握住他的手暖和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是低着头流泪。卧室里渐渐飘满豆沙包温暖的香味……

“宝宝,我想吃豆沙包。”

啪嗒,杂志掉到地上,梦雪惊醒,拂去脸上的泪水。云风极度虚弱的声音仿佛就在昨天,那一刻的激动与开心她永生难忘。从那天起她和云风一起重生了,相依为命地走过了整整十六年。她捡起杂志,打开,书页上印着一幅通版图片,浩瀚的沙漠与碧蓝的大海之间点缀着一叶白帆。图片的底部写着一行大字:沙漠中的绿洲:阿布扎比、迪拜之旅。

迪拜,她永远的伤心地。如果没有那次放纵的迪拜之旅,她和云风或许还可以做兄妹,做知己。但是所有的希望都在两年前的九月二十五日成为泡影。

那天一大早就开始下雨,梦雪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心不在焉地上完上午的两节课,抱着头天烤好的十四个豆沙包踏上了飞往迪拜的班机。她依照龙风制定的怀旧攻略,穿着大二云风在夏威夷给她买的印着星辰花的连衣裙,裙子除了有点儿短还算合身。泡泡纱,荷叶领,小碎花,加上她面无表情的脸,正襟危坐的姿势,看起来完全像一个古板又想装嫩的老处女。

每年的九月二十五日都很难熬,这一天她最怕的是怀旧,更不想通过怀旧诱惑云风就范,因为她只会比他更痛。这种同归于尽的残忍策略只有龙风想得出来,不过,她还是这么做了,这让她感到羞耻。她站在迪拜机场外,几个蒙着黑面纱的*女人冷冷地瞥她一眼匆匆走过,仿佛看透了她心里罪恶的意图。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低头看着裙子上淡紫色的星辰花,紧张地胡撸了两下。

“Sweety,Wele to Paradise!”梦雪抬起头,龙风从一辆黑色劳斯莱斯上下来,他身着一袭白色纱衣纱裤,头戴一顶卡撒布拉卡白帽,脖子上搭着一条开满星辰花的淡紫色纱巾。他抿着嘴扬了一下眉,做玉树临风状,“亲爱的,被你潇洒飘逸的未婚夫迷住了?”梦雪把豆沙包袋子塞到他怀里,嘟囔了一句,“真gay。”低头钻进车里。

龙风坐到梦雪身边,示意司机开车。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副眼镜给梦雪戴上,端详着,“嗯,这样才配了,可爱的书呆子。”梦雪摘下眼镜一看,竟是那年和雪飞在雪亮配的,出国时觉得没用就没带。她戴上眼镜看着龙风,“又去我家偷东西了?戴上这个你的鱼尾纹可更清楚了,我瞅瞅,哎?怎么这么嫩?打肉毒杆菌了吧?”

“淘气,嫌我老啦?”龙风摘下围巾,变戏法儿似的把围巾拆成两条,一条给梦雪围上,一条挂自己脖子上,挽了梦雪的胳膊,“这三天任务特别重大,你可得好好扮演我老婆,严格听我的命令,能做到吗?”梦雪满不在乎地点点头。龙风贴近梦雪的耳边,轻声说,“你求我,我就告诉你他为什么没来接你。”

梦雪扭头看着窗外,车流穿梭霓虹闪烁,要不是看到前面司机头上包的头巾她真的以为身处曼哈顿。车里豆沙包和巧克力两种温暖香甜的味道混在一起,让她分辨不清,她才找到一丝度假慵懒的感觉,把头搭在龙风的肩上,闭上眼睛,“今天是纯子生日,也是她母亲逝世二十四周年纪念日,云风正给她办生日Party呢吧。”

“不错,对情敌的身世了如指掌,”龙风扶正梦雪歪掉的眼镜,“这才像我的女人。”

龙风挽着梦雪走进伯瓷风帆酒店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时,大厅深处传来悠扬的钢琴伴奏,全场宾客都安静下来向里面张望。梦雪听到第一个音符就知道是云风弹的,她甚至能感到云风手指的柔软和温暖,她的心不觉开始慌乱地跳,挽紧龙风慢慢往里走。龙风从服务生的托盘里拿了一杯色彩斑斓的鸡尾酒,与路过的嘉宾微笑问候,熟络得像这里的男主人。

离琴声越来越近,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终于,梦雪越过锦衣华服的人群看到了云风,因为戴着五十度的近视镜,她看得格外清晰。云风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坐在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旁微低着头弹着琴,纯子一袭白色长裙优雅的站在钢琴旁,裙子上粉红色的荷花在镁光灯下盛开着娇艳欲滴。云风弹完前奏抬起头看看纯子,微微点了下头,纯子默契的微笑,她的眼睛一直深情地望着云风,两人轻声唱起来:

A ray of hope flickers in the sky

A tiny star lights up way up high

All across the land; dawns a brand new morn

This es to pass when a child is born。

A silent wish sails the seven se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