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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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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第1页)

马车不知为何陡然停下,我们三人没有防备向前倾去,辛垣绯口中吐出一些汤药,我忙用绢帕帮她拭净,隐歌回过神后拿剑挑开帘子问道:“怎么了公子?”

“有人追来。”未央沉声道。我透过窗棂向外看去,晨雾暝暝中未见一人,只有几声鸟叫远远传来。我正疑惑着,未央突然回头对我说道:“千诺,你同辛垣姑娘将衣裳换了。”

“啊?”我不解地将他望着,他却没有再理我而将目光投向隐歌:“一会你带着辛垣绯从华州取道去墨州,七日后我们在墨州会和。”

隐歌沉默片刻低声应了一声,我彼时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让我假扮辛垣绯,难道那些人是冲辛垣绯来的?可她在画中已有三年,就算是仇家也不大可能这么快就知道她已被带出画境。

我换上了辛垣绯的衣服,还是三年前她入祭时穿的嫁衣,我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穿嫁衣竟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未央盯着我看了半晌,嘴角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倒还真可以以假乱真。”

我掀开帘子看着隐歌带着辛垣绯驾马而去,薄雾在她们背后次第散开又再次交合,我疑惑问他道:“究竟是些什么人要这样穷追不舍?”他抿唇看着我反问道:“现在离我们出琳琅山庄有多少时辰了?”

我低头想了一想:“大约有三四个罢……容庄主已经……”我的话蓦然被卡在喉中,隐隐作痛。

他冲我无力笑笑,一壁伸手拉我下来一壁说道:“追过来的是偃人,他们只忠诚于琳琅山庄的庄主,而现在在他们眼中,庄主是幸垣姑娘。”

“那现在怎么办?”

他将套住马匹的绳子解开牵出马:“我们骑马走。”

“所以我们要共骑一匹么?”我指着那马问,刚才另一匹已被隐歌骑走。

“我不介意。”

“……”

他骑马载着我继续前进,只是我觉得这路怎么越走越荒凉,从原先的茂林修竹之地一直走到只有低矮灌丛生长的荒瘠之处,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憋了许久终于硬下头皮开口问道;“这条路是通向哪的?”

“悬崖。”他不甚在意地答道,我吓得差点摔下马,只好使劲抓着他拿着缰绳的手结巴道:“你是在开……开玩笑罢。”

一声嘶鸣声断了我所有的念想,那匹马载着我们稳稳停在了悬崖边上,我刚想跳下马问个究竟被他一手揽住了腰,我下意识地挣扎了那么一下后脑就很不幸撞上了他的额头,头晕眼花之际听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旋即将我锁在怀中沉声说了句“别动”。

我觉得这已经上升到是否被占便宜的阶段了,于是使出全力想要挣开他的怀抱,然后……天黑了,不是,是未央将他的披风甩到了我的头上,我什么也看不到了。正当我费力去扯他的披风时,他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别动,偃人来了。”

毕竟我现在是在假装辛垣绯,为了能装得像一些只好先按兵不动,竖起耳朵听着,四周寂静异常只听得到齐整一致的脚步声,然后便是剑拔出鞘的嚓嚓之声。我对于他们怎么还没说话就开打的行为表示疑惑,按师兄的理论来说这是违背了职业道德的,然后再想想发现这也正常,毕竟他们都是没有思维的偃人,只是行尸走肉之辈。

因为还被困在披风中,我对于外面偃人是怎样的规模还不知晓,只能感觉身后的未央在与他们搏击,剑与剑的撞击铿锵之声越来越烈,腰间环着的那只手突然一紧,身子在一瞬凌空,待我回过神来低头看时,双脚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面。头上的披风顺势滑下,我抬眸看到未央冷峻的侧脸一点一点地出现在我眼前,被三寸日光薄薄覆了一层,他的唇习惯性地抿着,冷眼看着面前那些张牙舞爪的偃人。

那些偃人黑压压地堵在前头,我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有石子被踩碎的声音传来,我不禁转头向后望去,却被硬生生吓了一身冷汗,悬崖近在咫尺,我还看得到缥缈的雾气从底部向上升腾而来,腿很没用地发软,未央的手搂在我腰际才没让我一屁股坐地上去。我颤着唇骂他:“娘的奶奶,不找块好地落!”

虽然之前为了躲开“黑白无常”跳过几次悬崖,可那与这比起来简直就是儿戏,我蓦然感觉到“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的意义之重要,他刚才的轻功要是往别处飞点现在也不会是这般光景了。

他将浑身发颤的我拥在怀中,低声问我道:“赌吗?”

赌你妹!我在心里骂道,双手拽着他的衣襟用怨恨的眼神盯着他,咬牙不发一字。“赌罢。”他说完忽而一笑将我的脑袋按在他的肩上,然后纵身一跃。

我突然想到了师兄给我的那些关于武侠的话本上出现频率很高的一句话: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失重的感觉传遍全身上下,我只能死死抱住他,虽然也知道这只是徒劳,左右我俩还是要一起落下的,做两只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鬼。忽然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穿透耳边呼呼的风声传来,失重的感觉顷刻停滞,我从他肩上抬起头,勉强睁眼发现他正仰头看着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条黑色的鞭子缠在某块突出的石头上,而他的左手正拽着那条鞭子。

重生的喜悦难以言表,我终于理解九州之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习武了,至少武功高的跳个崖也不会死,顺便可以练练胆子。我长长地呼了口气,未央冲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

依稀可以听道悬崖之上那些偃人的脚步声,我趴在未央的肩上只觉得时间过得异常之慢,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故在他耳边小声为他打气:“挺住!”

未央手中的鞭子忽然向下溜了一节,我赶紧抱住他的脖子闭嘴。

仿佛过了很久,也许不久,只是时刻都有生命危险所以才会让我觉得时间太过漫长,未央终于借助鞭子蹬着岩壁翻身将我带了上去。我站在悬崖边惊魂未定,脑中一片混沌,好不容易才拽到他的衣领劈头盖脸冲他吼了一句:“你作死啊!”

他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扶着我向前走去,我看到那匹马躺在不远处的血泊中模糊一片,胸间霎时泛上一阵恶心,偏过头不再去看,仰首问未央道:“他们都走了吗?”

他收回看着那马尸体的目光,对我颔首:“那些偃人生性凶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们得快些离开这儿。”

“等等。”我转身将辛垣绯的嫁衣脱下扔下悬崖,“也许这样他们会信。”未央认同地点头脱下外衣披在我身上,“走罢。”

虞州是个偏僻的地方,九州的山地丘陵地貌基本上集中于此,未央带着我翻了好几座山还未寻到一处人家,我又饿又累感觉就像当初被困在林中,越走越是绝望,我有些怀疑他的方向感:“这路你真的会走么?“

“大概罢。”他无甚在意地说,“以前看过这里的地形图。”

“什么时候?”

“约是……”他想了一想:“五年前罢。”

“……”我感觉自己是要死在这片山地了。

最终在暮色来临之前我们还是未能找到一户人家,不过值得祝贺的是我们找到了一个山洞并且里面没有豺狼虎豹之类的野兽住着,至少有了容身之处不必风餐露宿以天为盖地为铺了。未央燃起了火折子我跟在他身后往洞里走去,洞并不是太大,走了几步便到了尽头,脚下突然传来咯吱的清脆一声,大约是踩到什么东西了,我让未央将火折子递给我,蹲下身借着光亮看到脚下踩的竟是一片破碎的瓷片,我兴奋地拿起来给未央看,喊道:“这里也有人住过的。”

我以为他会接过瓷片,未想却连看都没看它,径直从我手中拿走火折子生了火堆,我撇撇嘴借着火光四处打量着,发现这地方真的是有人住过,有干草整齐地铺在一处,旁边还有被码好的干柴,只是除那一处有瓷片外别处都找不到其他生活必需品存在的痕迹,我扑到未央旁边小声问他:“这里不会住着山顶洞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