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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猫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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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同袍(第1页)

见眼前这人正是虞子盈,唐猫心中高悬的大石算是落了地了。便抬起被捆住的手,无比真诚地哽咽道:“表兄家里这是怎么了,是家里哪个出事了。早知道我就快些赶路了,说不定,说不定就能赶上…”

听到这久违的鬼话,虞子盈嘴角微微抽动,开始嫌弃起自己刚刚那股没来由的感动。但毕竟还有官差在一边看着,也只好配合着说:“此事一会再与你细说,我先问你,你是在路上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行当,让几位大人兴师动众的押到我这里。”

“三老爷,此人当真是贵府的尊亲。”黄耳抢在唐猫说话之前,直接问道。

“那是自然,我岂敢对几位大人隐瞒,这位正是我舅父家的表弟,不知所犯何事,劳烦几位大人亲自送来。”虞子盈侧身居高临下与黄耳对视。虞子盈脸色苍白间隐隐透黑,像是把被野火焚烧殆尽的枯草灰涂抹在脸上,就算是重病缠身的病人也比他多几分生气。虽然他看起来虚弱,但他脊梁挺得极直,可比雨中枯枝,看似脆弱,实则坚韧不拔。

眼角上浅浅的皱纹,已经说明他并不年轻。衰老是人无法避免的宿命,正所谓绽放时,有绽放的娇艳;凋零时,有凋零的优雅。

两眼形似尖刀,深邃的眼眶里有一对极好看的眸子,明亮且清澈,像是琉璃一般,美丽且神秘。

黄耳被虞子盈的一双藏锋的刀眼瞧得发慌,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唐姑花见虞子盈静水流深,言语得体,便以为是个温良之人,故道:“尊亲在山中遇匪,不能自证身份,这才冒犯了了尊亲。”

“既然是误会,小花还不给人家松开。”一旁的地厌顺着话头插嘴道。

唐姑花放开手中麻绳,欲为唐猫解开捆住两手的绳子,不想绳子捆得太紧,竟然解不开。唐姑花不愿费力,直接从靴中掏出一柄匕首,匕首极为锋利,割麻绳如断发丝。唐猫见状虽有些害怕唐姑花手头不准,但也只是柳眉微挑,并稍稍活动了因被绑住而僵硬的手腕,未敢抱怨。同时也没忘记自己东西还在唐姑花手上,对其笑着说道:“小大人,小的那个匣子不知可否还给小的。”

唐姑花也没多想,随手将铁匣子还与唐猫。虞子盈见唐猫接下匣子时神情略有异样,恐怕漏出他无意被哪个差役看出破绽,于是紧忙对官差们说道:“多谢大人行了方便,快快请进,吃杯茶水,家兄的事情还要劳烦几位。”

几人跟在虞子盈后面,虞子盈不知从哪唤来几个小厮,把官差领到客厅,见那几个官差走远,唐猫激动地搂住虞子盈的脖子,憋不住坏笑道:“子盈,我实在没想到这辈子能看到你会撒谎,还撒挺自然。”

虞子盈无奈地叹了口气,盯着面前这个十余年音信全无的袍泽兄弟,怨道,“你这该天杀的狸奴啊。让我说你些什么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这般搂搂抱抱,不成体统,活该长不了个。还有这十几年你到底上哪撒欢去了,连信都没舍得捎一封来。我看你若不是碰上官司,怕是也想起我。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

听了虞子盈一番言语,唐猫自觉有愧,悻悻地放开虞子盈的脖子,转移话题道:“我的事一会找个僻静的地方,我自会告诉你,你要不先告诉我你家这是出了什么事?”

虞子盈眉头紧皱,边思考边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自咱们散伙之后,便一直在乡下看管田庄,我赶回来的时候我二哥哥就已经丧命了。如若不是我看他死状蹊跷报了官。

不然就直接被我那二嫂囫囵个埋了。”

“哦,对,我才想起来你还有个孪生兄弟啊,这倒是桩麻烦事,那用我帮什么忙吗?”唐猫听后也觉事出反常必有妖。

虞子盈了当地说:“你来得倒是真巧,你帮我在这宅子里打听打听消息,小狸奴,我是知道你本事的。”

唐猫点了点头,笑道:“子盈,那你就莫要操心我了,你快去应付那仨货吧。”

虞子盈稍稍思索后说:“那好,一会我派人来领你去厢房,你也休息一下。晚一些,我去找你说话。”

唐猫拱了个手,说道:“随你意,我听你安排。”

虞子盈摆手,叫来在廊中侍奉的女使,吩咐道:“余心,你领这位公子去厢房,这可是求不来的贵客。要好生招待。”

余心道了声是,便带着唐猫朝厢房走去,唐猫这才注意小时候,光顾着与虞子盈斗嘴,居然没注意到虞宅虽是寻常府邸的门脸,但宅院内无论是格局,还是装潢竟不逊于有爵之家。好在唐猫生于富贵之家,真是吞金饮玉养起来的,又跟随一位大人物走南闯北多年,眼光见识远非寻常纨绔子弟可比。

即便如此,还是惊叹对一个商户的宅子竟能如此考究。房上琉璃瓦五彩斑斓,绚丽夺目。白石为阶,庄重森严。门窗多以檀木为框,选料极其考究,木材纹理细腻,结构细而匀,散发出的不止是辛香的味道,还有些许故作雅致的铜臭味。

余心领着唐猫至厢房门口,说道:“公子如有什么吩咐,奴婢就在门外听候差遣。”

唐猫阔步入厢房,房中不但物品齐全,而且大到床榻,小到杯盏无不做工精美,唐猫向来眼尖,一眼便盯上桌上呈放茶叶的黑瓷罐子,釉层肥厚浑实,釉泪粗旷凹凸不平。若是草头百姓来看只会认定是个滥造的破烂罐子,但唐猫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以名贵而著称的鲁山花瓷。

在唐猫对虞家啧啧称奇时,门口进来一满头银丝的老妪捧着件锦缎制成的衫袍,操着口沙哑嗓音道:“奉我家主人命,特让我送身衣裳给公子。”

唐猫接过衣裳,抚摸间发现这件衫袍面料并不新鲜,应当是被人穿过的。老妪见状又道:“公子莫要多心,我虞家虽是小门小户,本也不该拿旧衣裳来应付公子,只是我家三哥儿特意吩咐说公子只穿锦缎做的衣服,老奴以经叫宅中裁缝为公子赶制。这件是三哥儿自己的衣裳,就让老奴拿来让公子先对付着穿上。”

“那就多谢婆婆了。”唐猫看出老妇举止谈吐得体,衣裳透着气派绝非寻常家仆可与之相提并论,料定是主人家的乳母嬷嬷,倒也因虞子盈的关系不敢太轻慢。

在老妪转身欲走的时候,唐猫紧忙叫住老妪道:“婆婆别急着走,在下有事要问问婆婆。”

“公子有何吩咐,只管支会老奴一声便是,不必客气。”老妪回答得滴水不漏。

“是婆婆客气了才是,不如先坐下来聊,”唐猫见老妪犹豫片刻后坐下,堆出张笑脸,又道:“贵府二老爷正值壮年,这是出了什么事。”

老妪闻言不由一愣,看唐猫一副找乐子的样子,心中纵然不悦,但还是回答道:“府中事多,三爷又不管事,全靠二老爷一人苦苦支撑,积劳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