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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师妹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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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国运(第1页)

第六十一章国运

今夜的台城风大雪大,掩盖了东殿里巨大的钢铁巨兽粗重的喘息。修正后的因果盒已经运行了三个日夜,姜承平守在一旁忙上忙下,未出过东殿。

皇帝日理万机终于在这个深夜,抽得空闲,信步到了东殿。这时候,放浪不羁的张霁刚刚闯了宫门进来,在东殿侧门内摆了酒案,与那位瘸腿小吏举杯畅饮——司马睿对他的容忍出乎意料。

见皇帝到来,一身低调素衣的张霁高调地跑过来行礼,司马睿想起王导说张霁来建康一边带着位法师弘扬佛法,一边在秦淮河畔放浪形骸,此人当真是造化的“杰作”。

林昆退去,姜承平未来,左右无人,司马睿道:“因果盒已如魏将军愿启动,张卿是否可将东西交给朕了?”

张霁也干脆,从怀中取出一个拳头大的包袱,承给司马睿。一方锦帕里是两块垢着血污的将军令牌。

魏桓在心里说有东西带给他,对此司马睿多少有些期待,却没想到是中军和翊军两块将军令牌。

“将军说自己所有皆为陛下所赐,唯先皇赐两块将牌早该交还,因念先皇之恩一直不舍。而今所去惟愿舍生取义,待有幸留得残躯回建康之日,任陛下责罚!”

那倒是真的,她能有什么,除了这两块先皇恩赐的将牌,还有……还有,张谦给的号令万军的权力……这些,她都交到司马睿手上了!

“张霁,”司马睿对眼前的年轻人突然有些怜悯起来,“你可知魏桓让你来见我的用意?为何她不让别人送这两块将牌过来?”张霁来建康,其实是送给江南的质子。

“她身边也没有别人!”张霁倒笑得洒脱,“豫州军虽是先父交给魏桓的,但其实我在军中已无威信,小姑娘也是一时着急,搜刮完周身找不到值钱东西,一应她觉得重要的东西都给陛下呈上了。”

这不值钱的张霁无奈的一笑,倒笑出那位远在千里的“小姑娘”的心酸来。

司马睿的心情便跟着张霁的笑好了。这么些时日,因魏桓占据洛阳不应诏而忽上忽下的心也落定了些许。说到底,是他想得太多;说到底,是他先立了皇后,并未留着心里那个应许给她的位置。

这大半个月的时间勿尘在军中改良和调校武器。魏桓想得没错,给他找了事做,他便全心全意地投入,寝食都要人提醒才记得,那些堵着魏桓几欲开口的话也就不了了之了。

也有惹魏桓心烦的事儿,神机营的姑娘们太高兴了,一见段先生便忘了自己手握神弓百步穿杨的保命本事,找着法儿的寻先生看看自己的弓箭怎么突然就“坏”了。

魏桓咳嗽两声,不懂事的佩娘笑着看兵器库门口叽叽喳喳围着段先生的姑娘们。头也不回地问:“将军你得注意身子,这一天咳嗽多少次了!”

“叫她们滚回去操练,不想命更长一点吗?”

“别了,将军,给她们乐个一时半刻吧,你看段先生目不斜视,根本不理她们呢!那给段先生帮工的小兵倒是高兴了,一群姑娘围着,干活可起劲呢!”

“你眼瞎吗?那是管粮草支度的范泽!”

佩娘想起军中最近的调动,一拍脑门道:“怪我忘事儿,你说范大人这管着十几万大军的粮草支度,怎么就生就个娃娃脸……平时他不是在谯城吗?没想到他已经到洛阳了!”

这个糊里糊涂的佩娘,也就是对刘烟平上过心,还错付了。

有些事情,不甘心不情愿又如何?这或许就是人生的一部分。

魏桓的目光透过女兵们层层叠叠的身影,落到勿尘身上。他正凝神摆弄着一具小型的强弩,细碎轻盈的飘雪凝了时光缓缓飘过他冰雕玉砌般的侧脸。他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抬起眼来,也是穿过那纷纷晃动的身影与魏桓目光相接。

他扬起嘴角笑了,风停了,天地也静了。

他离开她不会多难过吧,毕竟乱世如斯,几人能奢求有一个完整的灵魂呢?

女兵们被佩娘赶走了,魏桓走上前去:“师兄,忙完了吗?陪我去一趟内城看看难民的安置。”

“你终于有空理我了。”

勿尘起身走过来,也不避讳佩娘和范泽就在一旁,拉起魏桓的手,一脸抑制不住的愉悦。

汉人衣冠已南渡,此时的江北混战多年。焦土千里烽烟弥漫,洛阳成为孤悬胡地的一座孤城。但毕竟是有坚实城墙庇护的城池,汉人故都,自魏桓攻陷洛阳后,每日都有数不清的流民进城寻求庇佑,这里面有汉人,也有胡人。

洛阳城当然是来者不拒的。

魏桓与勿尘骑马漫步在洛阳城内,不疾不徐,大半日过去,十几个安置点已经巡了一圈。

一路上魏桓并不多言,心里盘算着事情,头也不回地策马行在前面。等到事情盘算清楚,天色已经暗了。城墙边上亮起了惹目的火把,一位白发瘦削的老人指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拿着根碳棒,听着老人的指点在城墙上画画。

画的什么还只是个轮廓,但从轮廓里魏桓隐约看到远方巍峨的山峦和近处静谧的良田,老人在思索,比划的手放下来,小姑娘似乎觉得不够,擅作主张地在良田上画了个圆圈,便是个笔意与整幅画格格不入地大太阳。

老人浑然不觉,继续授意云从山里来,良田上空画上雨雾……

“洛阳沦陷前郭先生是宫廷画师,”勿尘道,“逃难时眼睛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