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撵(子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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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章完结5(第1页)

辣椒的方式比较特别:把辣椒烤个半熟,放到钵里砸烂,加一些盐巴、味精、葱花之类搅拌好,就那样吃下饭。lehukids为此我特地从贵州老家带来一个瓷钵和专为砸辣椒用的木棒,这玩意在广州可不容易买到。

我回到417宿舍时只有尹孜为一个人在。这家伙是广东汕头人,成天呆在宿舍。我该说一下zs大学对我们这一届学生安排宿舍的妙招:不是按班级或专业住,而是混着住,每个宿舍四个人,两个广东人,两个外省人,每人来自不同的专业。拿我宿舍说,尹孜为是广东人,来自法律系;还有一个金以恕是广州本地人,来自哲学系;另一个关亨是外省人,在政治学系;我也来自外省,在心理学系。尹孜为睡1号床,金以恕睡2号床,关亨睡3号床,我睡4号床。1号床和2号床靠一边墙壁,3号床和4号床靠另一边墙壁。四铺床都在上面,床下是各人的书桌、电脑台、书柜、衣柜等。另外在宿舍进门处是一小过道,过道左边还有一排柜子,总共四个,每人一个,是储物柜,很少有人用到这些柜子。我这里提到这些柜子,是因为它们在后面要发挥极为重要的角色,这你看到后面就会知道。过道右边与储物柜相对的方向是洗浴间,厕所也在那里。穿过宿舍,直走穿过玻璃门,外面就是阳台,那里也有水龙头可以洗衣服。

我进来的时候,尹孜为正在阳台上洗衣服。他每天都洗衣服,而且不用洗衣机(除非是洗被单之类),就用手洗。他觉得机子洗衣不干净,你可以想象他爱干净到什么程度。可是我觉得这不仅仅是爱干净的缘故,还因为他实在无事可做。尹孜为每天除了记单词、看看那几本混账教科书之外,我没看到他做别的什么事,至多是打扫打扫自己的桌面,叠一叠衣服,或者剪剪指甲,照一照镜子,每隔几分钟叹一叹气,诸如此类。可以说,他是个非常简单的人,简单到你对他不可能有什么太深的印象,提起他就跟提起一个茶杯、烟灰缸或者脸盆、马桶之类差不多。

宿舍中央摆着一张方桌,上面堆叠如山的全是他妈混账麻将。他们今晚在打麻将,不知什么时候停下的。我把橘子放到麻将桌上,这表示我想贡献这一袋橘子给大家,我买橘子的时候就是这想法。我自己很少吃水果,我爱的是辣椒和番茄。

尹孜为洗好了衣服,晾在阳台上,然后进来了。他有点驼背,眼睛很眯,好像总有一股强光照射着他。我得承认,在这个宿舍几个人中,我和尹孜为的关系要算最好,几乎维持一种陌路人的境界,我跟其他两位就达不到这种境界。我之所以能和尹孜为维持一种陌路人的境界,是因为我觉得他还算比较诚实,这一点很关键。我特别看重诚实,看重得要命,对虚伪简直恨之入骨。

“谁买的橘子?吃一个!”尹孜为顺手拿了一个橘子。

他纯粹是明知故问,刚才他明明看见是我带进来的。不过有时候还真得明知故问,总不能一声不吭就拿人家的东西吃嘛。

我看阳台空了出来,就去外面忙活,用电炉烤辣椒。这个电炉是我买给自己用的,其他几位从来不用。四五分钟就烤好了,丢进瓷钵里,用木棒砸烂,加入调料搅拌。弄好搬到自己桌上,再去洗几个番茄来。我就吃那三个馒头下辣椒,偶尔来一个番茄,真他妈过瘾。我晚饭还没吃,因为要弹吉他,饱腹不利于唱歌。

“你吃辣椒太他妈恐怖了!”尹孜为说,又拿了一个橘子。他每次看到我吃辣椒都要感叹一下,应该感叹过一万次了。他刚拿了我的橘子吃,再感叹一下当然也不嫌多余。

“你要不要来一点?”我问他,不过是逗逗他罢了。

“打死我也不吃!”他说。他尝过一次我弄的辣椒,结果鼻涕眼泪一塌糊涂,半天都好不过来。

我倒上大半杯白酒,偶尔品上一口。睡前我喜欢喝点酒,这习惯真他妈是雷打不动了。

这时蹿进来一个人。我不用转脸就知道是隔壁416寝室的贾力勍,学什么混账公共关系专业,成天就跟知名度、美誉度、品牌、策划这些混账概念打交道。他那宿舍的其他几个都回家走光了,就剩他一个,他说这个寒假不回家。他每天至少要到417宿舍串门三百次,哪怕只是进来望望也好,活像他妈一条野狗。

“他们究竟还打不打?”贾力勍问尹孜为,显然是问打麻将的事,他刚才应该在和他们打麻将。

尹孜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只是咕哝了一下,这算是很他妈客气了。他从来不正面回答贾力勍的问话,毫无疑问他不喜欢贾力勍。我也不喜欢贾力勍,这除了他爱打听私事之外,还有他说话时那种娘娘腔,我实在受不了。

“把门关了!很冷!”尹孜为说。尹孜为可能是我见过的最怕冷的人了。

贾力勍回头把门推上,就蹿过我这边来。对于这野狗,只能用“蹿”字来形容,此外我找不到更好的词了。

“肏!又在喝酒!”他说,鼻子像狗样耸了耸。

“你他妈要不要来一点?”我问。

“肏!我哪敢喝!”他说,把鼻子凑近我那瓷钵嗅了嗅。嗅过了瓷钵,又去看我那瓶酒,“多少度的?肏!48度!你他妈太能喝了!还吃辣椒下酒!”

“你喝不喝?不喝走远点!”

“听说你钓到了一个女朋友?”研究过酒瓶后,他突然转脸瞥了我一眼,嘴角嘻嘻笑了起来。

天哪,他脸上那种神秘兮兮的混账表情真让我想吐!他总是那样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好像他刚捡到一千块钱还是别的什么。我有女朋友的事没向任何人透露,也从没带来宿舍,宿舍的人也从来不问,不知道这厮怎么就这么灵通,不会是他那狗鼻子嗅出来的吧?

“你他妈怎么知道的?”我万分鄙夷乜斜了他一眼。

“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那娘娘腔叫道。天哪,他这句话真让我想吐,就像我他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带来给我们看看嘛,”他接着说,“人家老金成天带妞来,你为什么不带来?”

“我为什么要学他?”

我真希望他快点滚蛋,可这简直不可能。他又翻看我桌上那摞书,拿起那本《存在与时间》来瞟了瞟,我桌上的书他至少翻过五百遍了,可是还不过瘾。这本《存在与时间》是我从图书馆借来的,上学期看了一遍,最近想认真看第二遍。

“你看懂吗?”他那口气就好像我他妈根本不可能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