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撵(子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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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章完结51(第1页)

大概过了八百年,我从口袋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点火,吸起来,一口是一口,我甚至还不自觉吐出了烟圈。niyuedu确实,我的动作有一种慢条斯理的韵味,连我自己都感觉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

我注意到蓝猫摆了摆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也许只是表达一种痛彻心扉和无可奈何吧。

“你为什么这样做?”她问,显然实在是忍不住了。我感觉她还有一万个问题,这只是其中之一。

“没为什么,”我说,烟已经让我冷静下来了,“反正我必须杀掉那几个鸟人,必须!没有第二条路……”

“为什么?……”她不觉又问了一遍,看我没回答,继而问:“是哪四个?”

“我宿舍的两个,隔壁宿舍的一个,还有一个……”

她又摇了摇头,动作慢得要命——与其说她在摇头,还不如说她在慢慢地转动脑袋。

“你认识那三个,”我说,“就是上次你去我宿舍,在打牌的那几个鸟人,那混蛋还侮辱了你……”

她只知道摇头,好像不摇头她就活不下去似的。

“蓝猫,你不要摇那混账脑壳好不好?”我说这话时,已经回复常态了。

蓝猫依然故我,还是摇头。看她摇头,可实在不是一件他妈痛快的事——她摇头简直就像在摇我的心。还有,老天,她看我的眼神真他妈怪啊,好像从不认识我似的,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

“蓝猫!蓝猫!”我连叫了两声,可她还是保持那种混账神态。“你对我失望了吗?你为什么那样看我?……难道你不觉得他们该死吗?”

“他们该死也轮不到你……天哪……”

蓝猫说着恸哭了起来,毫无保留地恸哭了起来。看她哭,简直就像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把我浇成了个混账落汤鸡。

我想,蓝猫是爱我的,真正爱我的,就像我爱她一样。一个女人如果不爱你,不会设身处地为你想,也就不可能为你痛哭流涕,用眼泪把你淋成个落汤鸡。女人的眼泪虽然廉价,可也不会为无关于己的人而流,我确信这一点。

蓝猫一直哭了很久,可以说,她开始的哭,是震惊过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失声痛哭;哭到后来,意味又不同了,还加入了一种痛惜:痛惜她不能及早发现问题而制止,痛惜她离开我这段时间而不能阻止我去做这件事。现在一切都晚了,来不及了,木已成舟,除了面对别无可能了。——而这是怎样的一种面对呀!作为女人,作为一个恋爱中的女人,除了使用上帝赋予她的最强大武器——眼泪——而外,还能怎样呢?

大概过了五千年,她开始由大哭而转为抽泣了,一边哭一边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简略说了说,省掉一些当时难以启口的细节,诸如我和沈优子的勾当之类,只说我是用铁锤把他们一个接一个干掉的,都锁在了储物柜里。

我说的时候蓝猫不怎么看我,好像害怕似的,也不再摇头,也没说什么。我感觉到她真正陷入了我的处境,完全为我着想了。这真让我感动得要命;而要命的又还不止此,还在于这种感动正是我留恋这个混账世间的原因,唯一的原因。

我忍不住过去搂住蓝猫,有点试探的性质,因为我以为她怕我。还好,她没有什么过激反应,由我搂着她,可也不像一只乖顺的小猫样跟我打成一片。老天,她肯定是惊呆了!她精心烹制的那一桌美味只吃过一小点,就被我们晾在一边。这种惋惜在我们当前的情绪中算不得什么,冰山一角都称不上。

蓝猫在我胸前抽泣了起来,身子绵软。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痛彻心扉。我第一次感觉到她爱我之深,从而也反过来确证了我爱她之切。

“蓝猫,你还那样看我吗?一如既往的看我吗?”我凑近她问。

她没说什么,抬眼瞅了我一眼,又垂下了目光。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我问,虽然我明知道她不会回答。“你觉得我是个恶人吗?十恶不赦吗?”

如我所料,她不回答,甚至也不看我。我还真弄不明白她此刻究竟在想什么。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她怎么看我,而她最关心的是什么呢?

“你真的觉得我变了吗,蓝猫?”我老是问她,甚至还摇了摇她肩膀,我控制不住。

她像木偶似的任我摇她,也不看我一眼。这样大概过去了八万年。

“你去自首吧!”蓝猫终于抬头对我说。

89

我不会去自首,尤其是目前这种情况下我压根儿就不想自首。从法理上说,自首后我有可能获得从宽处理,有可能不被判死刑,那么就是死缓或无期徒刑,而这不是我想望的。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我一直希望这样。更主要的,又还不是这个考虑,而是更深层的原因:在我内心深处,或者说潜意识里,一直有一个隐秘的渴望:逃亡。没错,直到现在我才领悟过来,原来我一直渴望的,不是别的,就是逃亡。

蓝猫怎么也劝不下我,——就算她可以说服我的理性,也无法说服我的潜意识。任何人,包括万能的上帝,也无法说服人的潜意识。甚至我敢说,人的潜意识正是上帝的体现呢。

我跟蓝猫说我要逃亡,必须逃亡,命中注定要逃亡,甚至冥冥中仿佛我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要逃亡。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一切听天由命。我只希望在死之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患难与共,厮守而终。于是,我说到了梦儿,我希望尽快见到她,越快越好。我说得那么急切,那么恳切,弄得蓝猫哑在我面前好半天,浑身上下流露出的神态对她来说也许从未有过。

终于,蓝猫离开了我,走进她房里去了。我看到她在打开桌上那个包。我刚想转身到沙发上坐下(我已经站了很久),她就转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张纸条还是什么。

“梦儿给你的信,”她说,有气无力把那纸条递给我。

“梦儿的?”我大是惊讶,“什么时候?”

她说就是前几天在澳门梦儿交给她的。我顾不上细问,迫不及待先看信。信只有几句话:“可人儿:不要怪我,那次生病后我一直在说服他跟我离婚。现在他同意了,大概还要十来天就把事情办成。一离婚我就来广州,你一定要等我哦!——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