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太阳号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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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章完结42(第1页)

是牙齿脱落、干瘪皱巴的老妪,都知道在卢库斯河口曾用过两种草船,一种叫做“沙法特”,一种叫做“玛地亚”,只是近几十年才废弃不用的。httest两位老人赶紧做了两个模型:一个是“沙法特”,船尾用刀削平,是在河里运货用的;另一个是“玛地亚”,船头和船尾都向上翘着,可以用于出海冲浪,而且想要多大就可以造多大,因为造船的芦苇“克哈克”扁平且薄,据说能漂浮好几个月。老人们做了一艘“沙法特”样船,跟普通床一样大小。五个人跳上船,在我们面前划来划去,以显示它的浮载力是多么不可思议。

我们来到卢库斯河口。这里同撒丁岛一样,巨石建筑的遗迹俯瞰着草船出没的水面。这就是巨大的利克索斯废墟。说真的,若不是为了寻访草船,我是不会到利克索斯来的。这座古城的废墟,无论对其他考古学家,还是对普通的摩洛哥公民而言,都很陌生。研究埃及和苏美尔的专家,更不用提那些研究古墨西哥的专家,对非洲的大西洋沿海一带都知之甚少,对卢库斯河旁的遗址更是一无所知。只有两三个专攻摩洛哥的考古学家才有时间和办法进行小规模的试挖,并发现了建成利克索斯古墙的巨石。我来到这处古迹也实属偶然:为了寻找造草船的村庄从拉腊歇来到软木林,沿途看到了高处的古迹。从宏伟的古迹到存留下来的古村落,中间不过几英里之遥,但是从建筑物的大小和比例以及文化水平来看,都存在极大的差别。这让人联想到之前在这个地区建造的草船到底有多大。只有在卢库斯河口,也就是在卢库斯河流经巨石古迹的地方,草船才沿用至今。罗马时代的大货栈从山脚下的淤泥中出土,见证了那些久远的年代,当时利克索斯是大西洋上迎接地中海水手的主要口岸。

草船将我引至利克索斯。没有什么景象比这更让我吃惊的了。大西洋就在眼前,连绵不绝的非洲大陆就在身后,一直延伸到埃及,与腓尼基和美索不达米亚为邻。那些远道而来的小亚细亚人早就来到这里了,他们从地中海的内陆出发,穿过直布罗陀海峡,沿着非洲西海岸南下,带着『妇』人和儿童、天文学家、建筑家、陶瓷工匠和纺织工匠,来到这里定居。后来,罗马人也经由直布罗陀海峡远游至此。这片土地的确历史悠久。这座城市坐落在大西洋海岸线上,它如此古老,罗马人把它称做“永恒之城”,把它同希腊罗马神话中的众神之首赫拉和宙斯之子赫拉克勒斯联系起来。

这最古老的城墙,虽然大部分都被埋在腓尼基人、罗马人、柏柏尔人和阿拉伯人的瓦砾之下,但足以激起任何人的无限遐想。当年,无数巨石被开采出来,运上这座山顶。这些巨石虽被切割成形状和大小不一的石块,但全都方方正正,互相咬合得非常好,宛若一幅巨大的拼图。有些石块缺了口,表面呈十面体或十二面体,而不是长方体,但它们之间仍能吻合得很好。这项特殊的石工技术,无人知晓,也无人能模仿。从复活节岛到秘鲁和墨西哥,再追溯至非洲的几大文明和地中海内陆,这种技术就像是刻在石上的签名,哪里有草船,就出现在哪里。奥尔梅克人和前印加人都熟练地掌握了这门技艺,几乎达到尽善尽美的地步,与古埃及和腓尼基人不相上下。可是不管是维京人还是中国人,不管是黑人还是草原上的印第安人,都对此一窍不通。现代的学者也是如此。如果指给他们一个山坡,让他们去开采石块,并按照上述原则砌成石墙,他们便会茫然不知所措。即使给他们提供钢制的工具和图纸,让他们如法炮制,他们也束手无策。

在这座永恒的太阳古城中,我徜徉在半埋入土的『乱』石堆间,领略着精妙绝伦的石工技艺,顿时觉得美洲和地中海东岸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而利克索斯地处两地的中点,就是这两个地区的纽带。地中海东岸文明早在公元前几个世纪就传播到了这里。这里的殖民者和商人们装备精良,准备充分,南下越过险恶的朱比海角,来回航行,小心地与非洲沿海的悬崖保持着安全距离。而这期间,蓄着胡子的奥尔梅克人恰好也出现在大西洋彼岸,忙着开垦丛林中的空地。就在地中海地区的石匠通过直布罗陀海峡,源源不断地来到非洲沿海一带的时候,那些来历不明的奥尔梅克人也开始向几千年来一直流浪于荒野的印第安人传授石工技艺和其他文明。就在这个河口,虽然岸上各种木材十分充裕,这种最为典型的草船制作技术却被保存了下来。这里的洋流也一直未变,依旧汹涌澎湃。一年中我们已经是第二次落入这股洋流的掌控之中了。

我又用力向外划了一下沉重的舵桨,最大限度地避开朱比海角的暗礁。在利克索斯时期,有多少船只也曾和我们一样,想要奋力避开这里的暗礁。绕过这里,非洲大陆就转而向南延伸,直至巴甲多海角下的腓尼基殖民地区。

“这次的舵桨该能支撑到底了。”我拍拍手里的粗木桨,笑呵呵地对卡洛说道。另一侧的舵桨则用结实的绳子固定好了。我们上次用的桨轴都太细,一点儿都不结实,一遇上海浪就全部折断了,因而使“太阳一号”的航行变成了海上漂流。

这回船身也比上次结实得多。我们又一次去到尼罗河的源头采集造船用的纸莎草,因为这次我们是在摩洛哥建造“太阳二号”的,但是那里稀稀落落的纸莎草根本不够用。我和阿布杜拉都没法到乍得湖去找穆萨或是奥玛了,因为沙漠地区又发生了暴『乱』,法国伞兵部队已经对整个地区实施了戒严。此外,事实证明,这两个中非人造出来的草船在海里航行时间一长就经受不住考验。刚过了两个月时间,我们右舷的纸莎草就差不多丢光了,船尾也慢慢地沉进了水里,任凭海浪把船舱冲来冲去,像一把锯子似的把绳子统统锯断了。我决定试试别的造船工,能够依照地中海地区的古法造出结实的草船来,船尾与船头一样高高翘起。而南美的玻利维亚和秘鲁的印第安人就是这样造船的。这种草船同古代尼尼弗和埃及文物上的图画相比,还有一处显著的共同点:船上有一条绳子兜过船底,把全部的纸草都拢起来,整条船就成了一个大捆。

跟中非流传下来的造船术相比,南美印第安人使用的造船方法与古地中海地区的技艺更为接近,这一点的确让人心生好奇。这也许是因为乍得湖的布杜马人从来没有同古代文明有过密切接触。可是,的的喀喀湖的克丘亚印第安人和艾马拉印第安人都有过。而且正是艾马拉人的祖先帮助修建了阿卡庞那金字塔和蒂亚瓦纳科的其余巨石建筑。蒂亚瓦纳科曾是南美最重要的文化中心,在印加时代以前就屹立在的的喀喀湖岸上。也正是艾马拉人用草船将巨大的石块运到湖上,并且告诉西班牙人,在他们的祖先时代就有白皮肤的大胡子出现,指导他们兴建这个巨石建筑。当初这些大胡子出现的时候,就是乘着这种类型的草船来的。艾马拉印第安人从未学会如何做石工活。然而,他们却学会了如何制造草船,以便在湖上打鱼,而且一直沿用到今天。

“太阳一号”所有的成员都表示愿意参加下次航行。圣地亚哥又一次离开了墨西哥大学,这次是去的的喀喀湖寻访造船工匠。在亚的斯亚贝巴,我的联络人马里奥?布斯基应我的要求,把他的埃塞俄比亚助手派到塔纳湖上,采割回来十二吨纸莎草。埃塞俄比亚的纸莎草和玻利维亚的造船匠都被秘密地送到摩洛哥,在此地秘密地造船。这样一来,我才有时间安安静静地写完关于“太阳一号”的章节,这才能负担得起下一次航行所需的费用啊。十二吨来自埃塞俄比亚的纸莎草,是以“竹子”的名义,绕过半个非洲运抵萨菲港的,卸货完毕这批“竹子”就销声匿迹了。四名纯血统的艾马拉印第安人和他们的玻利维亚翻译,在圣地亚哥的陪同下在卡萨布兰卡的机场着陆,随后也不见了踪迹。除了萨菲的帕夏和一些最亲近的合作者以外,谁也不知道要在摩洛哥制造第二艘“太阳”号。

5月6日,萨菲市立幼儿园的高墙突然倒塌了一段。从棕榈树和花丛中,轰隆隆地开出一辆推土机,后面跟着出现一艘用花梗制造的小船,宛如在青枝绿叶中天然生成的一般。

“太阳二号”诞生了。

它慢慢地穿过碎石『乱』砖,犹如一只破卵而出的大纸鸟。它就坐在拖车上,庄严地驶进窄弄小巷。穿着兜头的上衣、戴着面纱的阿拉伯人和柏柏尔人,蜂拥而至,在一旁围观。警察一路开道,打着赤脚的小孩也跟着列队手舞足蹈。兴奋的园丁和电工攀在树枝和电线杆上,甚至站在一架红『色』活动梯的顶端,防止船头或是船尾被树枝刮着,或是碰到电线而起火。当它颠簸着跨过铁路,停放在码头的时候,当局的官员才放心地喘了口气。

“我命名你为‘太阳二号’。”帕夏夫人阿伊恰说道。在草船划进水前的一刹那,她又一次把羊『奶』泼在干燥的纸莎草船上。

“好哇!”码头上拥挤的人群鼓掌叫好。这艘奇特的船冒着气泡,浮在水面上,就跟一只玩具纸船似的。许多人都认为这船肯定会倾覆,至少会摇摇晃晃,因为它完全靠手工制造。但当我们看到它稳稳当当地浮在水面时,心里感到极大的快慰。拖船上的船夫们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好哇!”

刚刚喝完彩,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停下来!”“帮帮忙!”“啊呀,啊呀啊呀!”怎么回事?只见拖船上一阵慌『乱』。原来,一阵狂风从山那边刮来,把草船吹得直打转,脱离了拖船,以极快的速度径直朝十二英尺高的石堤撞去。惊慌的号叫声,法语和阿拉伯语的命令声,顿时响成一片。许多人用双手捂住脸,摄影师们则拿着照相机,纵身跳进浅水中。这刚刚诞生的婴儿就这样旋转着,用冲刺般的速度朝石堤全速前进。砰!纸莎草船那弧线优美的船尾猛地撞在墙上,羽『毛』般地弯折下来,真叫人一阵心紧,心如刀绞。船尾,这次它应该是坚不可摧、完好无损才对呀。突然,船身调转过来,在浪尖上疯狂起舞,在石壁上碰来碰去,谁也没法让它在狂风中停下来。对“太阳二号”的实验似乎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竖琴般的船尾竟如同弹簧一般富有弹『性』,船身撞到石壁后竟像皮球似的弹了回来,一次,两次。要是一只木船早就分崩离析,沉入海底了。而“太阳二号”竟安然无恙,只是在外皮上磨了一层灰斑。随后,拖船上的船夫终于抓住了草船上的拖缆,“太阳二号”在拖缆的牵引下欢快地驶向码头,那双腿桅就要从这里运上船去。草船随着风儿左右摇摆,犹如一只振翅欲飞的纸鸢。

我站在船桥上『操』舵,回忆起船下水时的情景。我不由得琢磨,要是现在撞上那雾霭中的暗礁和岩石,这皮球似的家伙也不会轻易下沉,那样一来我们倒是能捡回『性』命。它密实又坚固,在海水中不会弯折分毫。“太阳一号”扭动得像条海蛇,“太阳二号”则硬得像个棒球。船上的每个人都为印第安人高明的设计而惊叹不已。那完美的线条,那天才的技艺,将所有的结构难题迎刃而解。这可是他们祖传的遗产。这古老的技艺虽未引起学者或是民众的注意,但我们的研究和试验已经证明,只有的的喀喀湖畔的草船才与古地中海浮雕中的船型和捆绑方法完全相同。其他所有的造船法都将草船捆绑成月牙形,松垂下塌,最终给绑船的绳索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建造一艘凑合用的草船也容易,但这种月牙形草船必然经不起海洋中的狂风巨浪。而这几位印第安人所用的方法看来简单,却十分精巧,据我所知,还没有哪个民族或个人能够模仿,非得有人传授并通过大量的实践才行。

这四位沉默寡言的印第安人分别是德米特里奥、约瑟、裘恩和波林诺,他们的玻利维亚翻译名叫泽巴罗,话也不多,是拉巴斯一家博物馆的馆长。他们同一群摩洛哥助手一道,有条不紊地将“太阳二号”的建造工作组织了起来。他们如此寡言少语,我不得不放下手稿,不时紧张地朝帐篷外察望,却见到造船工作正在棕榈树间全速进行着。他们彼此间打着各种手势,偶尔也用艾马拉语、西班牙语和阿拉伯语简短地咕噜几句。

几个印第安人先将两大捆凌『乱』不堪的纸莎草堆起来,分别用薄薄的纸莎草席裹住。在绳索没有拽紧以前,这两个长达三十英尺的并排的圆柱体显得十分粗大,不用脚手架就根本爬不到顶。在这两者之间,又捆起一卷纸莎草,与二者平行,长度也与它们相等,但要细得多。然后把那两个较粗的纸莎草圆柱体箍在较细的纸莎草卷的外面。他们先用一根几百码长的绳子,螺旋形地捆起一头,再用另一根绳子捆起另一头。使劲一勒,那外层的纸莎草捆,同里面的纸莎草芯就挤到一起,沿着中轴,紧密地连结成一个坚实的船身。这几根绳子,没有交叉,没有打结。剩下的事,就是按这种方式延长船身,以形成船头和船尾了。最后再在船里的两侧各绑上一道香肠形的草捆,以增加船面的宽度,并挡住船身两侧的激浪。他们又绑上了十根横梁,作为船舱、船桥桩子和双脚桅的基底。这样“太阳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