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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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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第1页)

对于谢澜来说,荒芜寂寥的北地他更为熟悉,而本应为家的国公府却让他觉得陌生。

在类似于北地的环境里他闭眸回想以往,竟逐渐入睡,陷进回忆。

谢澜一生下来就被国公府灌注满满的心血,希望能继承宗族将门荣耀。卫国公任一品大将军,随先帝有从龙之功,征战沙场无往不利,半辈子都活在战马背上。

卫国公表面风光,私底下却因早年淌冰水、宿雪地而沉疴已久,年过天命已头发苍白,比同龄人更显老。

剑刃在数十年的磨砺中有了豁口,只能束之高阁,再也无法使用。

卫国公将家族的荣耀都寄托在谢澜身上,自幼教他行兵布阵、强身锻炼,十二岁时就入卫所与普通的士兵训练。

北戎来犯的那一年,卫国公亲自为他穿上战甲,拍了拍他的肩,“谢家的世代荣光都靠你了。”

那是谢澜第一次真正上战场,以往跟随父亲剿匪在两国交战面前就是小打小闹。

灰色的天空下,旌旗猎猎,战鼓擂动,千军万马的冲击撼天动地,碎石滚落,山岳将倾。

战马嘶鸣,士兵怒嚎,鲜血在厮杀中飞溅。

不停地挥动手中的武器,害怕停下来的一瞬间就无法感受到存活的感觉。

酣战结束,战场的颜色并非是单调的血色。灰的是天,红的是血,黄的是泥,那个曾悉心教导他,待他如义子的将领,被战马踩踏,腰部以下已经软烂如泥巴,正痛苦地倒在尸堆里呻|吟。

谢澜见到他干裂的双唇阖动,唇形是“杀了我”。

长枪捅穿心脏,谢澜蹲身为他合上双眼。

那一刻,他杀死了自己的脆弱。

回忆化成漩涡,将坚硬的铠甲撕得粉碎,露出里面的柔软。

正沉溺于其中无法脱身,忽而一道又轻又柔的女声传来,乌云尽散,阳光倾洒。

“世子,谢世子?”

沈珏提灯上前,果然是他,见他双眸紧闭,呼吸均匀平稳,应是睡着了。

怎么身边一个随从也没有?

沈珏暗自纳闷,轻轻唤他,只见面前的人突然睁眼,骇了她一跳,怀里抱住的榆木都散在地面。

谢澜胸膛剧烈起伏,双眸润湿,在夜里明亮似星。

“你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是沈珏从未听过的冷硬。

好可怕!沈珏唇瓣止不住地打颤,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我没有做什么……在亭子里睡着会着凉,我担心世子就想叫醒你,此外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无风亦无月。

面前的小娘子将乌发低挽成花垂在左肩,上面插着一把银梳篦,这样显得她尤其乖巧。手里提着一盏明亮的纱灯,映照出她暗绣花枝缠绕的鹤氅。

一双含情眸里满是惊怯,灯里的烛火随着她手的颤抖而摇曳。

谢澜脑中绷紧的弦一下子松开,注意到她脚边散落的木枝,帮她一一捡起来。

沈珏还想说她自己来就好,谢澜已经三下两下捡好,抓在手里,他抽出一根木枝,说:“又是在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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