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寓言（第1页）
巴迪亚拖着沉重的身体，推开了机器的仓门，迎接它的却是满地的狼籍，凌乱的屋子就像一幅波洛克的抽象画
攻城计划敲定后，由c国上尉裴子健带领的联军破城突击队进入了流亡者所在的地下设施。c国是佩尔西亚的传统盟友，自从甘比希斯政府被推翻后，两国就停止了一切官方往来，即便在之前，受世界战争的影响，各国间自顾不暇，相互间其实也没多少交流。这次之所以会同意派出部队支援，除了履行投资协议的附加条款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在佩尔西亚发现了一些和c国有关的高科技技术，c国高层怀疑有本国研究人员卷入了这次诺斯底之乱，本着不干涉他国内政的原则，之前c国只派出过维和人员进行调查，后来联军在扎格罗斯受阻，在苏莱曼的邀请下，c国的军队才最终决定介入。
按达利乌斯的计划，攻城分三个部分进行，分别是裴子健的突击组、法迪的潜入组和苏莱曼指挥的正面佯攻组。最先开始行动的是法迪的潜入组，第一步是让奥莉维娅想办法把传送机器送入城内，然后再将法迪和肖恩组成的十人特战小队传送进去。至于为什么只能传一支特战小队，据雷奥公司的技术人员介绍，是因为每次传送都要消耗一定量的量子材料，在奥莉维娅需要运送这么多机器部件入城的情况下，为了不引起怀疑、增加折返次数，只能将有限的材料送进去，更何况并不是人人都愿意使用这台三无机器，能凑出一支小队已属不易。而苏莱曼的佯攻组，核心力量是拉米雷兹驾驶的神经机甲，他并不需要去和敌方的几部巨型机甲硬拼，只需要做到勾引和牵制敌方的主要力量即可，联军的主力也会协助他完成任务。
因为奥莉维娅已经被城防人员盯上，出于安全考虑，潜入行动并没有安排奥莉维娅在城内做接应，她不需要和特战小队见面，只要佯装活动以转移监视人员的注意、并在计划开始前出城即可。出于感情因素的影响，奥莉维娅也不愿过多参与，毕竟她曾是诺斯底教的一员，只是后来发生了一系列变故，才让她渐渐远离了与诺斯底教派有关的生活。
乔克的车载着艾米开在巴格达的大街上，天空淅沥沥的下着污浊的泥雨，四处升腾着灰黑的烟柱，到处是烧焦的车辆和破损的建筑，这场景和几个月前她离开时比完全变样，虽然那时也是一副萧条的景象，但至少街上还没有这般空荡和混乱，空气也没有这么污浊。霾气已经越过净化设施的阻挡逸散到了城里。路过解放广场，艾米看见一个重甲兵拽着一具尸体的脚，往摆满遗体的空地上一扔，就像扔一包垃圾一样，肢体胡乱堆叠在一起，分不出首尾，看得她几近麻木。刚进城的时候她就看见一个人吊在楼顶的桁架上，像风干的腊肉一样随风摇曳，那时她还本能的捂住了眼睛；再看到士兵击毙一名正在逃跑的平民后，她有些害怕的去拉乔克的衣角，没想到乔克却很淡定的说道：“不要怕，那些都是换了装的敌军，现在还有谁在城里闲逛。”那语气就和拍死一只蟑螂一样随意。她开始还有些吃惊，但是随后接二连三看到枪毙场面，她渐渐地就变得麻木起来。在人类之前的那场世界战争中，这种场面司空见惯，现在网络上还充斥着那时战争的影像资料，她也不是没看过，这个时代的人几乎从小都接受过类似的教育。不过即便如此，这对于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来说还是不免太过残酷，她低下头避免自己再去看那些残忍的处决场面。这时车正好停到了解放广场自由碑的石牌前，乔克让艾米待在车上，自己下车去找前方广场上的士兵了解情况，艾米远远看到乔克蹲下对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查看着什么。
乔克是接到情报去调查城里一名地下党头目，外号猩红卡夫，因为他惯常使用一种近距离、低威力的定向爆弹——往往把人炸得血肉模糊而又不至于完全粉碎——搞得鲜血遍地而闻名，颇有些变态的恶趣味。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对震慑敌人有一定的作用，也让他这个邻国来的通缉犯很快就恶名远播。他原本只是在巴格达搞些地下赏金的买卖，直到诺斯底成立武装后，民众见识到了意灵军的残忍，他便籍着救亡的由头，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革命份子。
不久前，萨东街上一支搜索小队报告了一起屠杀事件，在预备转做诺斯底寺庙的清寺里发生的。卡夫刚在广场上杀了一名教士，有人看到他带着一个小孩，这会准是跑到了这个寺庙里去了。还好附近有一支部队，很快就把寺庙围住了，还打死了几名武装分子。乔克带着艾米赶到的时候，士兵正在清扫战场。
清寺的外观是略显朴素的拜占庭式风格，圆型的穹顶弧度很平，除了廊柱和扇形孔洞外没有别的装饰，带有半圆形拱券的双扇大门虚掩着，两名士兵守在那。因为战场还未清扫完毕，乔克便把车停在了街对面，让艾米待在车上，自己独自进去调查。百无聊赖的艾米便借着观摩寺庙的外观打发时间。
十几具诺斯底教士的尸体被整齐的排放在中庭大厅的地板上，一名幸存的教士正忙着帮死去的教士简单地整理仪容，除了在一具下体被打得稀巴烂的焦尸前停留了一下，乔克并没有查看其它教士的尸体，只是走到了几具胡乱堆放的游击队员尸体处随意的翻看了一下，问道：“就这些？”
“是的。”一旁的军士长答道。
“没有卡夫。”乔克肯定道。
“我看见有具尸体装有手炮的，或许可以验证一下。”
“不用了，他的手炮是装在义肢里的。”
“长官怎么知道？”
乔克轻描淡写的说道：“刚刚路过广场时看过了，脸上有手痕。让士兵先下来吧。”
“您不上去察看一下么？”军士长意思是楼里或许还有漏网之鱼。
“不用了，人太杂反而不好做事，你叫人集合吧。”
军士长以为乔克要假装撤退引蛇出洞，便用麦克风通知士兵们下来集合。谁知等士兵们集合好后，乔克却又独自上楼去了。
艾米通过车窗隐约看到圆型穹顶下的廊孔里有一个人，时不时的探出头往楼下张望，她定睛一看好像是个小孩，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于是赶紧下车往寺庙跑去。
乔克其实知道游击队员的大概位置，但是当他上到顶层的时候又临时改了主意，他决定先把藏在穹顶外廊的男孩揪出来。乔克用胳膊把男孩夹在腰间提了下来，任小孩一直踢打喊叫也无动于衷，当小孩呲牙咧嘴威胁着让哥哥杀掉自己的时候，乔克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下到一楼，让士兵们做好隐蔽和掩护，拔枪对着小孩的头，冲着穹顶大喊道：“卡夫，赶紧出来，要不然再也见不到你弟弟了。”
见没反应，乔克又喊了两声卡夫的名字，接着把小孩推到穹顶中央朝着他脚边开了两枪，随后开始倒数。当他快要数完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大叫，声音却不是来自卡夫，竟是艾米，一个卫兵紧随其后，正拿枪对着艾米。原来艾米刚才报了乔克的名字后卫兵并没让她进来，情急之下她借着说话的间隙强行跑了进来，恰好看到乔克用枪指着小男孩。乔克赶紧对追进来的卫兵大喝道：“别开枪！”艾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乔克和男孩中间，把乔克的枪口从小男孩身上移走，一面生气的质问道：“你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吗？”
“小屁孩你找死么”军士长在一旁怒斥道。
“闭嘴！”乔克狠狠的瞪了一眼军士长，军士长只得收声。乔克盯着急着过来连面罩都忘记带的艾米的脸好一会，眼神慢慢变得温和起来，他收起枪弓起腰想去摸艾米的脸，艾米却生气的把脸移开了，乔克略带歉意的解释道：“叔叔怎么会杀他呢，叔叔只不过想把坏人引出来而已，即然宝贝觉得这样不好，那就算了吧。”
艾米把脸重新转向乔克：“那他怎么办？”她指着被乔克刚才两枪吓得缩起脖子的小男孩。
乔克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会放了他。”接着他扶着艾米的双臂转向一侧，指了指旁边那一排尸体继续说道：“只是他哥哥刚刚杀了那么多人，我们总得给他哥哥一点教训，确保他哥哥不会再滥杀无辜，我们才能把他放了。”
艾米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真的？”
“当然，拉勾盖章。”乔克半蹲下试图去勾艾米的手指，这次艾米虽有不悦，终究没再拒绝，两人大拇指合在一起，乔克似有所指的说道：“这才是我的小天使。希望艾米有一天也能像对他那样对待叔叔。艾米能做到吗？”
艾米点点头：“只要叔叔放了他，以后多做好事，我一定会的。”
乔克微笑着拍拍艾米的肩膀，起身朝士兵喊道：“集合收队。”
“督察，他可是猩红卡夫啊，就这么放了？”军士长有些急了，提醒乔克。
乔克走近军士长身边，轻声说道：“不过是些流寇土匪，成不了什么气候。你剿匪有功我会跟上面说的，先撤吧。”
七年后，当乔克去扎格罗斯机场接从c国放假归国的艾米的时候，诺斯底已经完全控制了伊巴比伦，建立了自己的新帕提亚政权，并得到了少数国家的承认；于此同时，佩尔西亚发生了叛乱，一名叫苏莱曼的政府反对派成员整合了佩尔西亚的东部势力和部分普什图人，向中央发出了挑战，战事一度陷入焦灼。在弟弟帕尔提亚的建议下，总统甘比希斯为了重建部队信心，挽回自己执政期间受损的形象，决定带兵亲自前往前线慰问士兵。
眼下正是甘比希斯出征期间。不过艾米倒不关心这个，她早就听乔克说扎格罗斯有一处地方和她以前描述的家乡非常相似，想着趁放假的机会去看看。
乔克的复古燃油车行驶在扎格罗斯湖滨的宽敞街道上，两旁的传统建筑让人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没有了逼仄高耸的水泥森林，没有了扭曲怪异的概念建筑，更没有那些伸出街道五颜六色的霓虹招牌，看起来就像20世纪的地中海城市一样。彼时阳光正好，虽仍似蒙了一层薄纱，却已比大多数气候tc市如铅一般的天空好了许多，更不消说那些笼罩着青灰色粒子光影的废弃城市。
艾米视线扫过街上被雨水洗得发白的蓝顶建筑，颇有几分圣托里尼的风韵，加上淡淡的光晕，有一种迷人的朦胧感。乔克余光扫过艾米，恍惚间竟看出了几分她母亲的模样，只是她的头发没有妈妈那般金黄，而是近红的棕褐色，肤色也稍微深了一些。乔克不禁暗自感叹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竟已过了快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