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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虚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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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第1页)

若是从来不曾拥有过,就不会挂怀,杨柳枝下,荷花池旁,风高云淡,了却余生也不失为人生一大秒事。可她曾尝过被高捧入云端的滋味,又怎能忍受落入泥土里慢慢腐朽?

不知王现在如何了?这个本不该有的想法悄悄爬上心头,她眼前浮现出那身白衣,那张白皙而带着些许冷冽的面庞。她自小慕强,对天钧所有比她强的人都带着三分好感,三分不服,直到将她们一一超越,成为千万人之上最强的四人之一。直到她的王归来,她在那个神之化身的王面前,弱得如同一个初修道法的小孩,然而她对王的强大并没有不服,王身上的气势令她心悦诚服。若说不服,便是那日在潇湘林外,避开所有人趁夜前来的王和她之间的寥寥数语。

苏婉,你可知错?王这样问她。

错也好对也罢,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她这样回答。

听你这话,对我还真是怨念颇深。王笑着说道,她发现那张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脸庞笑起来竟如此好看。

我不怨你,我只是想问一句,即便你被奉若神明,但你弃世人数千年,如何还能安坐高座之上享众人朝拜?她将胸臆中的愤懑直抒而出。

天命如此,何人能违。王没有回答她的质问,亦没有半分气恼。

天命?我偏不信。她怔愕地呢喃着。

你好自为之。这是王走之前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天命,何为天命?”她看着水池中盛放的荷花,花开花谢,是否就是花的宿命?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午后的安宁,侍女端着一叠荷叶糕走来,侍女因几近失聪,踏在地上的步伐比常人用力许多。

将荷叶糕放在秋千上,侍女垂着手退了出去。苏婉拿起一块荷叶糕,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软糯酥松,满口荷叶清香,果然是午后解乏的好吃食,栾宏一刀头饮血的将军,想不到也是个附庸风雅的主。

楼台水榭的花园,极少停留,府内丹陆贵族该有的陈设,一样不少,却从不多看几眼。说是恨着怨着,说到底还是渴望被接纳,渴望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秋千晃动着,盛着荷叶糕的碟子向右边倾斜,险些落到地上,苏婉忙伸手拦住。糕饼挪到碟子一侧,露出纸条一角,她轻轻抽出纸条,上面写着栾宏的笔记:乾泽已破,六月初六,请君看戏。

六月初六,算起来还有七日,不知这位丹陆的靖边侯又打算做些什么。这些年来,随着与栾宏相互往来次数增多,她对这位功勋卓著的丹陆侯爵却越来越看不透,有时,他就像人们所知的那样,骁勇豪迈,心思缜密,他会为丹陆戍守边疆,也会因自己的身世而愤懑。但有时,苏婉觉得他像变了一个人,阴狠冷血暴戾,让人害怕,那种冷酷不是长期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铁血,而是如同嗜血的恶魔。仿佛他身体里面,住进了两个灵魂,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一直缠绕着他的意念。

“主人。”一身蓝衣的漂亮男子跑到秋千旁,拿起一块荷叶糕塞进嘴里。

轻抚着男子眼角的水滴纹,苏婉说道:“路生,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归来?”

男子冲她甜甜地笑着,取掉头上束发的簪子,湿漉漉的乌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更将他本就俊美的脸蛋衬托得娇艳无比,“他们说从今日开始不让随意出去乱跑,我就在这里陪主人。”

苏婉愕然怔住,栾宏所传之信所言非虚,看来他马上就有所行动。

“路生,把镜子给我。”她对正在吃荷叶糕的漂亮男子说道。

路生从腰间摸出一方小铜镜递给她,苏婉接过铜镜,举到面前,镜中是一张戴着半边银色面罩的脸。那日,栾宏连夜找人帮她打造了这张精美的面罩,放到脸上,倒将她衬托得别有一番风情。

如果自己早些服软,早将真相托出,或许她的王会原谅她,甚至为她疗伤,左右她失去的不过是一个大祭司之位,断不会落得现在这个流落他国的地步。她行如此谋逆之事,王都没有杀她,可笑她还天真的以为他们是忌惮她在己沫身上下的血煞,可依刚才的纸条来看,血煞应当早被破解,王只是不想徒增杀戮而已。

或许,我真的错了。她在心里说着,就当是回答不知远在何处的王。

九百里之广的丘壑是溟洲大地上最广袤的一片丘陵之地,从坤泽之南二百里处一直绵延到接近炎谷的地方。丘壑间林木广布,很多南境之民就住在林木间有水源的地方,虽然同属丹陆人,但他们与北部沃野内的居民习俗完全不同,北人善耕种,常年定居,而林中人则擅长驭林间猛兽,他们能灵活穿梭于高树之间。林木间野兽众多,以熊、罴、虎、豹四兽为代表,这些生性凶猛,以人为食的猛兽,竟被世代居于林间的南境人驯服。

刚出坤泽畔的树林没多久,弥泱便御着风前行,垠渊本以为她会越过丘壑地,直接前往炎谷,不想她偏在丘壑地停下,一步步走进去。

“这样走,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到炎谷?”垠渊实在猜不透对方的心思,索性直接问道。

“走一走挺好,天黑后我们就直接前行五百里,明日傍晚,定可到达炎谷。”弥泱依旧一步步向前走着,也没有停下脚步。

看这日头,天黑估摸着还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能走多远,完全取决于他们用什么方式行走。就眼前的情况来看,铁定是走不了多远,因为他们采用的就是凡人的走路方式,纯靠脚力,所以定然走不出二十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