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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三分一分清风流水两分天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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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左白衣(第1页)

江左白衣

江维的脸色风云变幻。当今开国门,定倭乱,西抗英法,北挫沙俄,推崇西洋科学是真,限制西方势力也是真,两京地区一直有传言说皇上少年时甚至给自己起了个洋文名字,一度想微服出访、跟人上欧洲留学去,先帝与太后坚决反对才不得已放弃了这个念头。

登基后不久,当今在紫禁城给自己修了一座万镜宫,这座宫殿圆顶、三层,有着很浓的西洋色彩,闹得当初批红时几方吵翻了天,又逢传教士事件爆发,皇上当机立断颁布重法,严格控制西洋神职者入境舆论才终于平息。

万岁喜欢窝在万镜宫不是秘密,一说小朝会都在那宫里开了,等闲妃子不许入内,连最得宠的阮嫔都没有资格出入左近,更别提旁人。偶尔皇上闲了,或是摆局棋、或是赏幅画,叫来三五故旧,几个人凑在万镜宫里,除了司礼监掌印不要别人伺候。

守卫重重的天子居处,又是内相的势力范围,好端端的怎么会丢了个玻璃杯?

莫不是江维冷汗直冒,迟疑着道,莫不是哪位小公公不留神,失手打碎了吧?

徐客洲瞧也没瞧他,拿茶碗盖慢吞吞地撇着茶沫,半晌,噗嗤笑了一声:就是打碎了也该见着渣子,江老板是生意人,难道不懂这个道理?

月初那贼子就被揪出来了,原是司礼监一个干杂活儿的小太监,因为模样好,口齿伶俐,常被爷爷哥哥们带去这个宫那个殿里办差,他家里贫苦,平时喜欢鸡零狗碎地倒卖一些宫中物件儿,假同乡、同年之手,做得十分隐蔽。这回是撞到枪口上了,万镜宫也敢私进,进诏狱没两天就把同谋、窝点吐了个干干净净,司礼监丢了大脸,也没想着跟他们争,本以为是趟轻松的肥差,杨小岳赶到当铺时却只见一男一女两具半温的尸体。

死因一模一样,都是叫人一剑穿胸,连雇工帮工都被割了喉。仵作说凶手身量矮小,刀口一律自下往上,极有可能是南省人。

小人不过是个贩茶商人,大人同小人说这些小人也听不明白呀。

江维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妙,赔着笑塞了一把金叶子过去。那厢徐千户披着袍子、蹬着靴子,把个茶盏往案几上一搁:哎哟哟,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同江老板玩笑两句,怎么就吓成这样了?

说归说,倒也没推拒:瞧您这张老脸,哈哈,跟扑了粉似的。

直到江维抖抖搜搜地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叠银票,徐客洲才哎呀一声,接过来塞进怀里。

徐某仰慕江老板久矣,哪能信不过您的人品?想来这起子人不是第一次犯案,倒要借江老板的面子替我往道上问问,可有见着宫里的东西不曾。他一边数钱一边笑,话音直往上飘。江维不敢掉以轻心,只在旁边捧哏: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有用得着江某的地方,江某敢不肝脑涂地。只是事发已久,那些东西恐怕早已流散出去,这

宫里的东西都有印记,若是金银器皿或有可能融了重塑,玉器摆件之流却不难寻,是以徐客洲老大不客气地把皮球踢了回去:您在行当里干了这些年,谁不卖您三分薄面?

江维只得喏喏。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徐千户心满意足,站起来整衣戴帽,三步并作两步地消失在了珠帘之后,空余一阵玉石相撞的噼啪声响。

下楼时一片枫叶恰好落到他肩上,守门的小旗官奉承说:草木有灵,可知大人这趟定能顺顺遂遂,如有神助。

徐客洲没好气地骂娘:少放你妈的屁,人呢?

众人赶紧灰溜溜地跟上:前头还没传来消息

另一位百户方文川道:大人探过这姓江的底了?如何?若真同白衣教有牵扯,咱们

不过是一群江湖草莽,也配叫你们急成这样?徐客洲打断他,这姓江的同南边联系紧密,但凡有牵扯,绝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少他妈在这儿火烧裤裆似的。

一想到这事徐客洲就冒火,终日打雁,一朝叫雁啄了眼!神佑爷把个白莲教连根拔起,总坛分坛灭得七七八八,到如今得有一百多年了,又他妈窜出来一个白衣分教!十数年内迅速崛起,信教者众,且遍布在各行各业,实在难以分辨。

案子刚报上来时他也疑心过,他们的总坛设在江南,短时间内如何渗透得进北地?总不能宫里也有他们的人?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万岁听了,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着人彻查,一查查出来三四千吃闲饭的太监宫女,倒是不比嘉靖爷那会儿夸张,但也足够骇人听闻了,司礼监老祖宗都挨了好一顿训斥,差点丢了项上人头。

道路尽头终于传来马蹄声,徐客洲忙忙地一呲牙,心道个挨千刀的,别让你爷爷逮着你!

有荣王亲自开道,当然没谁会不长眼地跳出来说此路不通,或者咱们正在办案,请您稍候再走。李持盈第一次见荣王,他约莫二十七八,生得与华仙公主五分相像,只是身形高壮,眉眼圆钝,莫名多了两分憨厚的气质。急匆匆赶来时荣王的衣袖上还沾着釉彩,策马狂奔的样子仿若一只花里胡哨的大飞蛾,贵气、威严之类的词与他是挨不着的。

朱颜老远看见他,立刻起身迎出去:爹爹别急,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