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1页)
杜牧之手微微用力按在车标上的动作没能逃过晏淮左的眼睛,晏淮左也极其爱车,这成了他的爱好,甚至曾经也跑过半职业的比赛。而许是被风吹日晒了太久,那一层缺水的皮子终究不能完全遮掩杜牧之的心情,晏淮左看着眼前人微微别扭愤愤的表情就知道他舍不得自己的车子。
“别要了,先带你逃离洲际公路再说。”不知怎地,杜牧之那微微抿着的嘴角把晏淮左之前的坏心情都勾了个一干二净,他动了坏心思,就跟逗弄宠物孩童一样的心情。
晏淮左下车,也没等杜牧之再多说,就把人架到车上。
逃离。杜牧之没挡晏淮左拖着自己的力气,他整个人都被这两个字给说得脑袋嗡嗡的。
再回到这会儿,杜牧之吹了空调喝了水终于缓了劲儿。
虽然晏淮左要带他逃离这里,但是杜牧之仍想一锤头敲晕眼前的这个人。他心情这几个月一直不算太好,尤其是今天又被晒了一天,现在整个人都冲。
“好好,倒是我看走眼了。”晏淮左没在意杜牧之话音挑起的刺头,慢慢发动着皮卡。引擎声渐起,车轮滚过被杜牧之丢下的那个空的烟盒子。
它发出细碎的声响,全然被包裹吞没了。
“行啦,到那边再找拖车呗,刚才我瞧了眼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晏淮左实在是想笑。
杜牧之的眼神就像黏在了那车上,晏淮左特意放慢了启动速度,让他的目光一点点从悍马的车身上剥离,这过程中晏淮左仿佛还能听到噼啪崩胶的声音。
闻言杜牧之不再去看,只是眼睛里的郁闷却是遮也遮不住。
“你原本是要去哪里?也是夏延么?”答案应该也只有一个,这个时候选择来这条路上大多只为了夏延的七月盛典。
远处的夕阳终于要咽下最后一口气,沉色暮暮大把晕在天际又一路沿着山石漫过来,如水一般,把山色都冲刷了个干净,全部透过侧边的窗子染在杜牧之脸上,从他的额头流下,鼻梁做了断崖,全部落入晏淮左眼里。
晏淮左突然觉得烟瘾犯了,舌头根都有点发痒,一边问着一边从口袋里掏烟。刚掏出来他就敏锐地发现杜牧之遖鳯獨傢皱了皱眉头。
于是他手指拈了拈,重新把烟塞了回去。
“不然谁会上这条路,鸟不拉屎的野地儿。”
“也是。”
晏淮左伸手够了够音响,旋律流出来,是首纯音乐,杜牧之没听过,好听,倒是有种荒野的感觉。
“今天估计是赶不到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晏淮左问着。
杜牧之已经陷入了旋律里面,整个人也被音符泡得软了几分。
“本来想一路开到夏延赶他们那一场庆典的,现在么,看你咯。”
“我看了下,前面这条路最近的小镇是卡斯珀,要不然我们先到那里歇一晚,顺便看看能不能找人拖车,明天再一起去夏延?”晏淮左掏出先前存好的地图,稍微看了看方向指着上面卡斯珀的方向笑着问杜牧之。
杜牧之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他一向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出意料搭了个同行的人暂时一起玩一会儿也不错。
速度飚起,黑色的皮卡渐渐消失于天地连接处,而原地只剩下那个空的烟盒子倚靠着缄默不语的悍马,听着风音山语,独对滩壁,遥望苍穹。
第4章你是我旅途最大的意外
怀俄明往年夏季的平均气温也不会超过三十度,然而大概是提前预知了两颗孤独的灵魂将要在这里摩擦碰撞,整个天地都动了心思,着意更多添了一把燥头,任两人摩擦生出的若明若暗的火星子泛滥,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生生演成燎原之势。
尤其是卡斯珀已然要深入落基的合抱中去,来自东太平洋的水汽全然被这座巨人尽数拦在了西山,一面是呼云成雨,而另一面是杜牧之和晏淮左驾车压过的已经干得发裂的沙土。
“本来还以为能躲了最后一段暑热,没想到来了这更是干得厉害。”临行前晏淮左特意多准备了一些水,没想到这一路上两人一边喝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几个瓶瓶罐罐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空了下来,徒留残存的水滴子绝望的攀附在塑料壁上,不多时就会被蒸腾个干净。
杜牧之以为晏淮左是口渴,这会儿才生出一丝丝歉意,他整个人都被晒焦得厉害,这水自然大半润了他的嘴里。
“半沙漠气候,来之前好歹了解一下。”杜牧之用手指弹了弹捏在手里已经变了形的塑料瓶子,细碎的闷响拉扯住晏淮左的眼神。
“我们得去镇子上多装一点。”杜牧之笑了一下,晏淮左看着,脑子里突然只想到一个词,乍破。
乍破天光。
“说得对。”晏淮左躲了下眼神,都已经三十了,世事沉浮间一颗心早就被打磨得粗粝,可此时此刻他又突然觉得怎地陡升出一股子羞怯还说的拗劲儿,如同十几年前在高中里躲着老师在寂静昏暗的一僻偷偷牵起手的情绪。
天干物燥,脑子里的念头毛糙,晏淮左把一切都归咎于怀俄明的好天气。
抵达卡斯珀的瞬间,先前藏匿起来的零星的轰鸣声都鼓荡在两个人的耳边,甚至还能从空气里闻到燃油燃烧的味道,就连温度都要比来路上更热了几分,纵然要入夜了也没有丝毫凉快下来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