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1页)
起先只是每日多了几个点赞,评论和分享,到后面愈演愈烈,杜牧之那个默认乱码名的小账号都已经多了几万个follow,杜牧之拿着手机,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换了个名字,也把默认的头像给改了。
那头像是上一年的夏天,同样是在大提顿山脚下,拍下的另一面。
长云连襟,悠悠铺散在绛紫色的晚天里。夕阳的余晖懒懒地漫开在天际线,不紧不慢地透破薄云引出碎金把连天的山线给模糊了去。山顶的谷峰各处依然坠着零星白玉,全都打碎了把山色都给推到山脚的泥土上,向近处蔓延,又堆了满眼赤裸裸的青绿染着山色一点点氤在来人的眼里,老旧的牧场围栏在晚风中招扬着破旧的布帆偷偷遮住了自己的眼,还悄悄露出一条缝来偷看。杜牧之和晏淮左就站在这山前相拥,在蓝色傍晚里落下了一道湿漉漉的长吻。
杜牧之总会望着这个头像出神。
一切都开始慢慢好了起来。席卷了数月的大风暴终于要散去,尽管已是入了冬季,但降雪反而变得少些了。受《雪山集》的影响,普提斯小镇多了很多订单,镇子上的农产品加工厂上的机器没日没夜地发出令人欣喜的叫声。可以预见的是,捱过这一年的冬,来年会有大批的游客涌入这里,杜牧之已然能听到冰融落水的声音,春天,就要来了。
尽管还是艰难,但镇子上的人明显要比前几个月松快了不少,自酿的糙酒撒满了每一寸的土地上,有时兴起载歌载舞,杜牧之也能跟着尝到不少人家私酿的的好酒。
“嘿!杜!”老镇长把一套登山装备备好了送给杜牧之,在他眼里,杜牧之早就成了这个小镇上的一份子。
“小心点,估计这山上的熊也差不多冬眠刚睡醒,正饿着呢!不过它们都懒洋洋地,一般也不会伤人,但万事总有意外呢?带上这把猎枪,要是真遇见不长眼的就一枪射爆它的脑袋!”老镇长用手微微比了比开枪的动作,嘴里“pia”的发出一声,笑着把猎枪一并递了过去。
“就在山上待一两天,看点想看的,拍点想拍的就下来。”杜牧之笑了笑,空气里那独属于山野的土腥木香味儿越来越浓厚,一次又一次勾引着他往山的更深处进发。
“当然,当然。”镇长乐不可支。
挥了挥手,踏着登山靴,杜牧之朝着老镇长道着再会。
我走着来时的每一步,我将去向属于我们的归途。
山脚下的温度已经升破了零点,那一层厚被子终于被直射的日光融化,长草终于争了气,可以把被压弯的腰身直了起来。被掩埋了一季,如今败黄一片,唯独从根部生起了春绿。大概再过一些日子,又会绿回来了。不过这都不要紧,杜牧之寻了一块不算太湿的地儿,擦了擦雪水,和晏淮左并排躺了下来。
河流间生起的风揉过,杜牧之没来得及剪的发被轻轻拂在了额前,可能吹断了一根,吹到晏淮左的发端纠结在一起。
“我最近过得还挺不错的,原本还担心镇子要熬不过去了,没想到学着你拍一拍旅途照片发在网上居然也火了,村子里多了不少的订单,开春就都要好起来了,我现在也算是个小半个网红了呢。”杜牧之随手摘下一根草含在嘴里,轻轻地吹着,满天的云全都撞进了他的眼里。“当然比不过你,这一年你倒是没发动态,搞得我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神神秘秘地。”
那云又飘进了晏淮左的眼睛里,他满脸笑意对着杜牧之竖了个拇指。
“一年多没见了,你怎么样了呢?”杜牧之侧过身子,手肘撑着头,吸了满肚子沾着泥泞的青草香气。
晏淮左轻轻点了点头,随手扯下一把野草朝着杜牧之就是一扔。杜牧之被草挠得睁不开眼,闭眼之际,他听见晏淮左告诉他,就要好起来了。
“都挺好就行。其实我拍的每一段路,我们都去过,尤其是在大提顿山脚下老牧场的那一张照片,我最喜欢。我把它做了我那号的头像,别说,还真挺好看的。”稍微顿了顿,杜牧之笑出了声:“为什么呢?因为你好看。”
晏淮左没答话,一翻身就压在杜牧之身上,杜牧之被那鼻息烫在脸上,浑身都不自在,两个人比着力气互相翻着身又落得满身春色。累了就一个两个大字躺在地上,望着天空。
过一会儿晏淮左慢慢站起身子,拉着杜牧之起来轻轻推着他向前走走,两个人穿过草径,惊扰了睡了一冬的蝶虫,留在他们身后一路飞舞。杜牧之被晏淮左一路推到了河岸边,而面前的齐纳提提河两岸还蒙着一小层薄薄的浮冰,时不时会被水流冲散。不知名的野花生长着,竟然也到了半腰那么高,青色的花苞子还没来得及打开,但杜牧之细细端详也能看出里面蕴着的红红紫紫。
晏淮左让他在这里,把心绪一股脑地扔进河里,这河水清澈又湍急,当然能涤荡蒙尘的人心。
“我这几天老是梦见我妈,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太久没看到她了,我也挺想她的,老纳什家的牛种最好,前天我过去刚想给灌几杯鲜牛奶给她让她带走,结果她就没来了。”杜牧之抿了下嘴,用脚轻轻踢了踢微微垒起来泥土,湿泞的土立马覆上了鞋尖。
“她也没吃过太好的东西,小时候牛奶都让我喝完了。你说她下次什么时候会再来啊,是不是因为这里是外国她不太熟悉路?那可麻烦了,这里的人说的都是英语,我妈她也听不太懂,而且你上次走了之后我身边也没人说中文了,久了还是觉得憋得慌。”杜牧之指了指心口,“难受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