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1页)
晏淮左静静地听着,听着杜牧之跟着去赛牛,听着老镇长家的喜事,听着每一段,从杜牧之嘴里慢慢讲述出来的,怀俄明的岁月。
晏淮左正借着杜牧之的眼睛看世界,而杜牧之又透过晏淮左的眼睛观人间。
时间就在杜牧之沉缓的声音里流淌,不知不觉,又是一次天亮。
他坐在原地,就看着杜牧之笑着和他道别,独自走进山里,他立马想要跟上去,却被拦住了脚步,再一睁眼,夜尽天明。
晏淮左正对着窗子看,竟已经泪流满面。
“又被催婚了啊,我精神上对你表示同情。”任川年极尽怜悯地拍了拍晏淮左的肩膀,他曾经也是晏淮左的好战友,只不过最近交到了一个女朋友,总算是脱离了苦海。
“少来了,你们一个两个背叛组织的家伙。不过我也着实是没心情,现在哪能有心情呢?马上家里还安排了相亲,两个人明明没有爱情还要被安排在一起大眼瞪小眼,想想那场景就滑稽。”晏淮左叹了口气,“不提了,上周软测的bug清单这两天要改掉,加把劲儿。”
一直到深夜晏淮左才锁上工作室的门走向了还家的路,他要赶一趟近乎没什么人的末班地铁。
街上没什么人,残月一弯倒钩在天上连星星也见不到几颗,昏暗而清冷的月光幽幽散开在地面让三月底的京城更添了一份冷意。
只有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坐在地铁进站口前的大理石墩子上,一根木头棍子挂着一个破布袋子就斜靠在他瘦窄的肩上,身上的衣服也褶成了他的脸,脚上的鞋子都已经开了胶。
看见晏淮左来了,老人的眼光一直黏在他身上,而当晏淮左看向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又慌忙瞟向别处,身子局促不安地扭在一起。
“叔,您家里人呢?”晏淮左分明读到了,那求助的眼神,他蹲在一边抬着头,轻声问着。
老人没出声,只摇了摇头。或许是晏淮左温和的声音与目光终于给了他勇气,老人张开干裂的嘴唇吐出几个干瘪得,磨蹭得晏淮左心口直疼的字:“俺来这儿打工替人家盖房子的,就俺一个,没家里人,好人你能不能借俺就10块钱,俺一天没吃饭了。”
晏淮左缓缓站了起来,他高高大大的身子很轻易就能把老人眼前的世界给遮了个尽。晏淮左没敢再去看老人的眼睛。
餐馆子早就关门了,附近倒是有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可老人说什么也不肯进去。这当然是老人的局促,晏淮左看得出来,于是自己进了便利店,拿了一大袋的水面包牛奶自热锅,挑了好几盒既不辛辣也不油腻的即食便当,用店里的微波炉煮热一盒就带了出来,正好能把明天的肚子也给喂饱。
他又偷偷去了附近的at,把本就瘦薄的银行卡又挤出了几张红钞。老人肯定不用电子产品,晏淮左悄悄把一叠子红钱塞进袋子最里面。
晏淮左一直没多问,没多说,一句叮嘱也没有,老人如何反应他也没留意。他实在是不敢看那对眼睛,他实在看不得这种场景。
地铁还要经过东直门大街,明明才一段路就已经是另一幅景色,围绕的豪宅灯火阑珊,入了深夜满街依旧人来人往。他们笑谈着,说及兴奋处手舞足蹈。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更是多见,一瞬间晏淮左竟以为自己又去国外了。车流泳息,大概是车载广播的主持都用着蹩脚的外语,一条一条播报这最没用的财经新闻,车中人或许到了晚上还要捧一杯咖啡热可可,交谈着股价,交谈着听起来极其洋气的金融术语。
钱生钱啊,钱生钱。到底是用了谁的钱生了谁的钱。
晏淮左一直皱着眉头,看着这幅国泰民安的好场景,他高兴啊,为着明天的金融财报又能打上一个漂亮的数据而高兴。他开心啊,为着今日娱乐新闻的大明星们终于辛苦地跳完一支舞,唱完一支曲而开心,多么伟大啊,不枉那么多人心疼地流泪道着辛苦。他激动啊,为着温室里吹着空调住着舒服的官老爷,终于又能在报刊上侃侃而谈自己的丰功伟绩而激动。
他愤怒啊,怎么会有这么个不长眼的东西,还会在地铁的另一端不要脸地趴跪在地上求着自己施舍一口明天的饱饭,上演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封建戏码。这些人就应该灭绝啦!不应该存在啊!他们实业建造完这宏伟城市,修完了留存万代的万里长城,就算是已经得完了他们福气,应该把白骨埋在长城之下,统统去死啦!
光怪陆离的世界,这人间又分明是一场极其荒诞的怪剧。
明天,明天,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明天!
晏淮左只只看着桌子上的照片出神,望着两个人背后,那座缄默不语的山出神。分明,不是他载着杜牧之逃离,而是杜牧之要带着他翻过那座人心上的大山。
第22章赴你一面之约
关于这次相亲,晏淮左还是极尽礼节,而女孩子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刻意,两人把话说开,一顿晚餐结束后倒是友好地祝福彼此会遇见最合适的人。
“我猜一猜哦,你肯定已经遇见了。”晏母的描述不够准确,女孩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得漂亮又洒脱。
对于这一点,晏淮左倒是没否认,只不过晚阳的颜色悄悄伏上了他的脸颊,而他的一只手正静静地抚在自己的左胸前。
女孩儿一看只点了点头,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