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1页)
盒棺,盖土,杜牧之在怀俄明的山下,在自己的生命里,又告别了一人。
“andtheountasecho”莉莉正戴着老花镜坐在床上细细翻看着自己和丈夫的老相册,见到杜牧之来了才出声。
莉莉穿着几十年前怀俄明时兴的碎花布裙,听说这是她和费尔德第一次约会,费尔德送给她的裙子,她立即找了个地方换上,两个人在舞池里互相注视着起舞。
“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或许我也终于知道了你为什么当年会取这样一个名字。”莉莉转过身子来,微微笑着看向杜牧之。
午后的日色暖软,又加快了脚程,一点一点从窗棂那儿溜了进来,悄悄爬满了莉莉的脸,染了一头的碎金,又在两个人身后,印了更深的影。
“这个地方啊,都是山,我和费尔德也看了大半辈子的山,到最后还是选择一起留在山里。”莉莉好像陷入了回忆,杜牧之分明看见了,费尔德镇长就在一旁,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妻子。
“去看看你的客栈吧,我们猜想那对你一定有特别重要的意义。你走之后费尔德就把那片地买了下来,一直都在打扫着没有荒废,它正等着你回来。”莉莉笑着朝杜牧之挥了挥手,费尔德也是。
“谢谢。”杜牧之轻轻说了一声,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有没有听见。
第51章风尘沾染满面霜
活着就好。
日子百无聊赖,杜牧之又回到了他朝思暮想的,怀俄明的山里,小旅馆的陈设和他走之前没什么两样,一点儿灰也没落下,显然是费尔德和莉莉一直在帮忙打扫着。
“谢谢你,老费。”杜牧之微微叹了口气,把带来的威士忌往自己门前的土一浇,酒香弥漫了整个小院。
他和晏淮左的合照还安安静静地摆放在柜台上,背面他曾经写下的那几行字都已经褪了色。
杜牧之细细抚摸过,终于,把这张合照放在了箱底的最深处。
不过看庭前四季慢慢变化,看春鸟来,听夏雨声。有秋叶落,落雪寂静无声。每一天每一刻,杜牧之都会从这里倒退着,往回走,逆着时间的长河从北京他和晏淮左的家,到南京的栖霞寺、紫金山湖,到徐州的云龙山、楚王陵。
在黄石,在普提斯,在怀俄明山中的每一天。
最后,就要回到那条洲际公路,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他们从来没有遇见过。
直到有一天吧,杜牧之又拿出曾经大提顿山前拍下的只有他和晏淮左相拥而吻,被别人拍下的他俩的老照片——杜牧之在墙边看着别人三三两两的拍着照出神,晏淮左就在杜牧之身边正侧头看着他,而其中眼神晦暗,此时此刻杜牧之竟读不懂。
再后来又是一年大雪纷飞,杜牧之懒散在自己刚建好的旅居里。屋外寒风呼啸,山林皆寂,屋子里只有壁炉燃烧着干柴的声音劈啪作响。他正拿着看了很多很多遍的那本《群山回唱》,倚在沙发上,感受着温黄的光而垂垂欲睡。迷蒙间,好像很多故事情节又都鲜活起来,却又都披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橙色——爱人正坐在自己身侧,耳边虽然喧嚣,但唯有那世界的一角是如此安静祥和。杜牧之循着晏淮左目光所及的地方,是一层又一层的温柔缱绻,望着谁。大概从那一刻,这个眼神就盘根错杂纠缠了他整个一生年岁,每逢深夜寂静,便从记忆的缝隙里漏流出来,一滴一滴点沾在心头。
杜牧之想啊,自己的的一生,大概就是这样了。从童年的颠沛流离,到少年时候的几番爱恨惆怅,又至成年几时怅然回望,最后也走不出看不破。世事洪冥苍狗,一切都过得飞快,如鸿过隙。大概这个时候,他也就知道了曾丢失分开的人便再也回不来。风尘沾染满面霜,鬓凉难熄心中火,星星点点,无数个碎片的怀想团聚到最后一刻都迸发出来,四散燃烧,彻亮了长夜漫漫。路看得清了,人的脚步也就快了。一程又一程的山路难行,曲径又通幽,杜牧之终于走过,也终于释怀放过。
雪停了,大雪封了路。
屋子里的干柴烧尽只剩灰炭,也早该换一换了。
北地的日光终于懒出——被漫天风雪挡了几个月,它拂在这雪地林间,终于让生命迎来了新一轮的希望。松柏上挂着的冰雪突然抖落,远远瞧见几只银狐从林间穿梭。第一批从南方归来的鸟欣喜地鸣叫,一声又一声,震荡在山谷间,群山回唱。这里的一切都将迎来新一年的春夏秋冬,即将书写新一轮的生命篇章,而所有人事在这里留下的些许痕迹,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这些参天树木所扎根庇荫。或许吧,故事于此,写尽讲尽。有人希望来年开春,曾经被埋下的那一粒松树种子可以抽芽,顽强地挺拔在这天地之间,守望着远方的人。
第52章怀俄明的山也在说我爱你
“您的儿子最近还好,情况也算稳定,只不过我并不建议您现在就为他办理出院手续,没人看着他太危险了。”医生推了推眼镜,笔在病例本上点了点,还是和晏母说着。
北大六院。
晏母推开门,柔声说着,“小左,妈妈给你带了水果,赶紧过来吃吧。”
而临坐在窗前的男人仿佛没听到一般,一动也不动。
满头花白发,光看头发竟然比晏母还要苍老几分了。
“儿子,儿子……你说说话,你这样妈妈心里不好受……”晏母捂着脸,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