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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池春郁芳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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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第1页)

和怡先除了衣衫入内,芳卿也只得随后跟着入浴。

“郁大人八成觉得我一直在逼你了,但有人逼一逼,未尝就全是坏事。”和怡除尽铅华,枕在玉壁上,从未在人前展露过如此素净的容颜,倒也算女子之间的坦诚相待。她弯了弯凤眼,底下也浮出了一丝妩媚的细纹,说:“譬如说,如果不是皇兄和姬蕙都逼我,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下官怎能与殿下比拟。”

“你别不信。”和怡微微不悦,“如果不是他们逼我,我兴许可以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和怡公主,和我的驸马一起,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若非因为逼不得已,谁会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冒着遭天谴的风险去夺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芳卿不信。

且不论那先帝遗诏是真是假、那皇位曾经又到底属不属于她,她都无法和驸马过上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夫妻走到和离这步,各有各的原因。有时也不只是一个人的过失,譬如宫盈和李知松那对怨偶,两个人都朝着反方向走,自然回不了头。可和怡与蔺征之间,却是和怡先负了蔺征。

整个帝都,乃至整个大燕,甚至邻国的人也有耳闻,蔺征是和怡自己相中的驸马。先帝带她祭拜苍山,随行侍卫数以万计。千娇百宠的帝国明珠偏偏就在茫茫人海中选了他,非君不嫁。

但是好景不长,和怡与蔺征婚后第二年,就开始收集高大英俊又聪颖的男子。

世人皆以为公主金尊玉贵,喜新厌旧也是情有可原。那驸马因为尚主加官进爵,倒也不算太亏。君不见魏王婚前亦是何等高高在上的人物,但因为他钟情的女子是皇帝,也得一再退让。

几乎没有人能看明白,和怡收用那些年轻的平民男子,不是为了享乐,而是为了孕育更可能多的继承人。

先帝年轻时,曾因为无法孕育皇嗣,险些皇位不保。武帝晚年时,也面临过同样的困境。现在的同光皇帝虽为男子,也一样子嗣单薄。但每隔几年,和怡就会稳定诞下一个嗣子女。到现在,她已经是朝臣眼中后代绵延的皇储了。

如果她没有夺位的野心,又怎么会从一开始就精打细算,筹谋多年。

只是和怡向来隐藏得很好。她总是与京中名盛一时的男子纠缠不清,连有妇之夫也不放过,为的就是让皇帝和永康误以为她只是喜欢调风弄月,纵欲享乐。

和怡丢弃了跋扈的外衣,吐露起多年的忍耐,只能让人体谅她的不易和可怜。

“因为我独受母皇的宠爱,又有一个顶天立地的父亲,所以从小就被兄姊两人排斥在外。这是他们都没有的东西。”她道。

芳卿听着,突然想明白了症结所在。

皇帝当永康和怡姐妹两个是敌人,因为他跟她们不一样,只有他不是女人;

永康当皇帝跟和怡是敌人,因为只有她自己不是先帝亲生的孩子;

但和怡也不觉得自己跟他们任意一人相同,反而是兄姊两个因为她独自不同,联袂针对她。

芳卿心知肚明,只要作出弱者的姿态,就能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她不露声色地审视着和怡,想起遗诏中那句“深肖朕躬”,道:“殿下肖似先皇,独得厚爱也是理所应当。”

和怡听了马屁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在空旷的温泉殿里阵阵回响。她也对芳卿的试探无动于衷,笑完了便说:“不,皇兄才是跟母皇最像的人。你见过他穿女装,跟母皇一模一样。”

这一瞬间,和怡的眼神又倏地锐利起来,“但母皇就是因为这个讨厌他。她讨厌跟自己相像的孩子,看见他就像照镜子。她爱我,因为我像父亲,像她早早死去的爱人。”

多么讽刺啊。和怡的嘴边扬着讥讽的笑容。

“世间的母爱当真都能无缘无故、凭空而来吗?”

“尤其,她是一个母亲,也不全是一个母亲。”

短短一句话,充斥着挣扎和无能为力。和怡的眼神漠然又沉静,但在氤氲的热汤中显得比玉壁还要冰冷。

她得到了兄姊望尘莫及的母爱,也将先皇的处境看得一清二楚。但说起“母亲”,她却又做不到毫无怨怼。

“母皇既要当一个母亲,也要当一个帝王;她既要当一个女人,也要当一个父亲。”

同为人母,又是一人分饰两角的寡妇,芳卿对先帝也是深深佩服的。

她由衷地说:“先皇陛下一身数任,一力承当。既是天下之母,爱国如家;又是深爱殿下、严慈兼施的母亲。先皇陛下能为无数苍生抚育明主,确实令我等寻常女子不可企及。”

“不,你不清楚。她虽是孕育了我的母亲,却像任何一个父亲一样□□。不容置喙地决定了我和皇兄的一生,从没问过我们的想法。”

和怡出乎意料地否决了她的恭维,断言道:

“她厌恶皇兄,但也认定只有像她的人才能治理好这江山,所以她把皇位传给了哥哥。”

“她宠爱我,所以不愿传位与我,想让我去过她没有体会过的自由又恣意的一生。”

世人眼中的和怡长公主贪欢纵欲,有许多女子向往的一切权力、金钱和自由,可是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快乐。

她心平气定地躺进水中,和无波无浪的池水和谐地融为了一体。仿佛比起惊涛骇浪,这才是她的真身。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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