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九章 茅塞顿开(第1页)
杨柯被加封为豫王之后的首次早朝,众臣云集,司马衷照例在御座上打盹,很多人都是眼观鼻,鼻观着心,和以往的早朝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少了一个太后,多了一个杨柯。
杨柯是除了皇帝之外,唯一可以坐在君王下首的臣子。俯瞰着殿中的群臣,杨柯缓缓的开了口:“今日早朝,咱们就议两件事。这第一件事是藩王兴兵造反的善后问题。第二件是就是下一步朝廷的施政方略。诸位大人不妨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都说说吧。”
虽然一点都不意外,群臣还是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藩王兴兵进了洛阳城,死了个太子,半个洛阳城都毁于战火,总得有人为这些事承担责任吧。刚刚登临权利巅峰的杨柯面对这个乱局,一定会杀鸡儆猴的。只是他一开口就给这次事件定了个造反的性质。不论是谁,挨着造反这个罪名的边,就不可能有生的希望了,搞不好诛族都有可能。看着杨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所有人分明已经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了。
“记得贾后之乱初定的那年,本王曾在书斋之中写下了十个大字。还要用一幅画遮起来,只能等到没人的时候偷着看看,不敢公之于众。诸位大人可能猜到是为什么吗?”杨柯看着满殿俱寂,便率先破了话题。
刘伶见机接过了杨柯的话头:“不知豫王写的是哪十个字?”
杨柯一字一顿的说道:“收藩、和边、兴农、通商、养民。。。。。。。”
刘伶高声道:“当年您还不是豫王,所以当然不敢将这十个字公之于众。”
杨柯淡淡一笑:“好一个当年还不是豫王,话虽直白,但道理通透。自先帝立国至今,不过短短的一二十年,藩王就尾大不掉,才有了今日之祸。本王知道你们有些人心里在想,你杨柯何尝不是又一个藩王。”看了看静若寒蝉的大臣们,杨柯继续说道:“本王不怕你们背后议论,是非功罪,自有后人评说,何计身后之名。但做人得讲个良心。本王从来不是好杀之人,也不是穷奢极欲之徒,只想着让这天下平平安安的,所有人各尽其职,各守本分。当官的做个勤于任事的好官能对得起朝廷的俸禄,不白读圣人书。当百姓的做个本本份份的百姓,过好自己的安乐日子。可偏偏总有那么些人,针尖大小的心,漆黑的肚肠,眼中只有自己,那管着世上其他人,谁要是碰到了他们的利益,明里暗里必要致你于死地,就算搅得天下大乱,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大晋如果真的被这些人闹腾得亡了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为了对付我,你们勾结藩王,引狼入室,看看这大殿之外吧,半个洛阳城毁于战火,流离失所的百姓充斥于街头巷陌,你们真的是长了一副狼心狗肺吗?”
杨柯的声音不高,语气也十分平静,但这一句句的诛心之语在宁和的神情下却显得格外可怖。杨柯扫视了群臣一眼,接着说道:“今儿个我也给大家伙定个章程,藩王造反的事只诛首恶,不祸及家人,更不牵连党羽,但以后谁要是敢为了一己私利,罔顾朝廷大局,就别怪本王不给他活路了。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吧。”
退朝之后群臣散去,杨柯也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张昌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劈头就是一句:“王爷,那些氏族就是群狼心狗肺,自私自利之徒,你今日放过了他们,他们一样要择机反噬,不会有半点感恩戴德,诚信悔过的心的。”张昌恨恨的说道:“属下那满满几大箱子的书信,都是他们勾结藩王乱国的铁证,白白耗费了多少人的心力,又白白便宜了他们。”
杨柯淡淡一笑:“子平兄,那些书信不要留了,一把火烧了吧,你和你的那些属下怎么是白费心力呢?起码我们将这些氏族一个个都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且,今天杀了那几个作乱的藩王,也让这些老氏族们会乖乖老实一阵了。”
“王爷说的是啊。”人未到,声先至,唐仲笑嘻嘻的走了进来,看了看正在堂中议事的杨柯与张昌,唐仲接着说道:“王爷这一手乃是大胸怀,大气魄啊。”
张昌余怒未消:“老夫子,你就别说风凉话了,为了收集这些氏族勾结藩王的证据,我的手下足足忙活了几个月,搭上了不知道多少工夫,甚至还丢了一条性命,才将这些氏族和藩王串通,密谋造反的事做成了铁案,就这么轻轻松松放过了他们,我实在是不甘心。”
唐仲看了看杨柯,见他未置一词,也在看着自己,便会过意来,是希望自己也帮忙劝说一下张昌,他略一思忖,随即问道:“子平啊,你觉得王爷这次能稳定朝局,收服叛军,靠的是什么?”
张昌一愣,不知道唐仲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还是照实回答道:“当然是靠的军队了,朝廷精锐的禁军和京畿卫戍之兵都在王爷手中,就算不靠奇袭,正大光明的打起来,藩王那些乌合之众也不是王爷的对手。”
唐仲回到道:“着啊,王爷手中有了军队,所以能剿灭叛军,稳定朝局。但如果要安定天下,仅仅靠着军队可不行,从来都是马上定天下,但不能在马上治天下的。朝中武将大多数听命于王爷,所以王爷才有今日之盛,如果文臣再能听命于王爷,则天下可安啊。朝中对于王爷重武轻文已经是议论纷纷,如果初登高位,再对执文臣牛耳的氏族下重手,这以后,那些文臣可就与王爷彻底离心离德了。所以武将要掌控,但文臣也不能对立啊。”
张昌依然不服气:“王爷不是兴科举起用寒门士子吗?何况朝中还有一些不是和氏族一伙的文官,一样能为王爷所用啊。”
杨柯这个时候突然插嘴道:“科举取士毕竟刚刚起步,不论是人数和能力都不是能一蹴而就的,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慢慢壮大到取氏族而代之。朝中寒门士子出身的官员毕竟也只是少数,难以和氏族相抗衡。子平啊,你出身草莽,应该熟悉民情,你仔细想想,朝廷的政令从来都是只到府县,府县之下,靠的是什么在治理百姓啊?”杨柯顿了一顿,看着张昌神情似有所动,也不待他回答,而是接着说道:“其实靠的是乡绅族老和豪强在治理百姓,这些氏族历经上百年的苦心经营,门生、故旧、亲族,甚至包括在朝为官的这些氏族自己,哪一个不是盘踞乡里的大势力,门阀和察举之制滋生了权贵把持天下之势,但病去如抽丝啊,要治好这个痼疾,也非一日之功,藩王之乱其实不足惧,剿灭他们就行了,镇之以抚,藩王不复为患矣。可这氏族之祸,处理的不好是要天下大乱的啊。”
张昌仔细一想,渐渐明白了一些:“王爷说得有道理啊,就像我当年,也是横行地方的豪强,就是因为和一些氏族出身的官吏和世家子弟有往来,才能盘踞地方,可后来也是因为得罪了他们,才被下狱陷害的。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些个氏族在地方上的势力真是不容小觑。”
杨柯笑笑:“子平兄,你早已不是豪强了,而是执掌我大晋天下消息的耳报神啊,所以抽空的时候也读几本书,氏族之祸不是我朝才有的,古往今来,成也氏族,败也氏族的例子不胜枚举啊,前车之鉴,后车之覆,不以史为镜,可是当不好这个耳报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