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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第1页)

“何当载酒来,共醉重阳节”,照应开端数句。既明点出“秋”字,更表明了对张五的思念,从而显示出友情的真挚。

(李景白)

夏日南亭怀辛大

夏日南亭怀辛大

孟浩然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

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

浩然诗的特色是“遇景入咏,不拘奇抉异”(皮日休),虽只就闲情逸致作清描淡写,往往能引人渐入佳境。《夏日南亭怀辛大》是有代表性的名篇。

诗的内容可分两部分,即写夏夜水亭纳凉的清爽闲适,同时又表达对友人的怀念。“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开篇就是遇景入咏,细味却不止是简单写景,同时写出诗人的主观感受。“忽”、“渐”二字运用之妙,在于它们不但传达出夕阳西下与素月东升给人实际的感觉(一快一慢);而且,“夏日”可畏而“忽”落,明月可爱而“渐”起,只表现出一种心理的快感。“池”字表明“南亭”傍水,亦非虚设。

近水亭台,不仅“先得月”,而且是先退凉的。诗人沐浴之后,洞开亭户,“散发”不梳,靠窗而卧,使人想起陶潜的一段名言:“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与子俨等疏》)三四句不但写出一种闲情,同时也写出一种适意──来自身心两方面的快感。

进而,诗人从嗅觉、听觉两方面继续写这种快感:“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荷花的香气清淡细微,所以“风送”时闻;竹露滴在池面其声清脆,所以是“清响”。滴水可闻,细香可嗅,使人感到此外更无声息。诗句表达的境界宜乎“一时叹为清绝”(沈德潜《唐诗别裁》)。写荷以“气”,写竹以“响”,而不及视觉形象,恰是夏夜给人的真切感受。

“竹露滴清响”,那样悦耳清心。这天籁似对诗人有所触动,使他想到音乐,“欲取鸣琴弹”了。琴,这古雅平和的乐器,只宜在恬淡闲适的心境中弹奏。据说古人弹琴,先得沐浴焚香,屏去杂念。而南亭纳凉的诗人此刻,已自然进入这种心境,正宜操琴。“欲取”而未取,舒适而不拟动弹,但想想也自有一番乐趣。不料却由“鸣琴”之想牵惹起一层淡淡的怅惘。象平静的井水起了一阵微澜。相传楚人钟子期通晓音律。伯牙鼓琴,志在高山,子期品道:“巍巍乎若太山”;志在流水,子期品道:“汤汤乎若流水。”子期死而伯牙绝弦,不复演奏。(见《吕氏春秋。本味》)这就是“知音”的出典。由境界的清幽绝俗而想到弹琴,由弹琴想到“知音”,而生出“恨无知音赏”的缺憾,这就自然而然地由水亭纳凉过渡到怀人上来。

此时,诗人是多么希望有朋友在身边,闲话清谈,共度良宵。可人期不来,自然会生出惆怅。“怀故人”的情绪一直带到睡下以后,进入梦乡,居然会见了亲爱的朋友。诗以有情的梦境结束,极有余味。

孟浩然善于捕捉生活中的诗意感受。此诗不过写一种闲适自得的情趣,兼带点无知音的感慨,并无十分厚重的思想内容;然而写各种感觉细腻入微,诗味盎然。文字如行云流水,层递自然,由境及意而达于浑然一体,极富于韵味。诗的写法上又吸收了近体的音律、形式的长处,中六句似对非对,具有素朴的形式美;而诵读起来谐于唇吻,又“有金石宫商之声”(严羽《沧浪诗话》)。

(周啸天)

彭蠡湖中望庐山

彭蠡湖中望庐山

孟浩然

太虚生月晕,舟子知天风。

挂席候明发,渺漫平湖中。

中流见匡阜,势压九江雄。

黯黮凝黛色,峥嵘当曙空。

香炉初上日,瀑水喷成虹。

久欲追尚子,况兹怀远公。

我来限于役,未暇息微躬。

淮海途将半,星霜岁欲穷。

寄言岩栖者,毕趣当来同。

这首诗是作者漫游东南各地、途经鄱阳湖时的作品。

孟浩然写山水诗往往善于从大处落笔,描绘大自然的广阔图景。第一二两句就写得气势磅礴,格调雄浑。辽阔无边的太空,悬挂着一轮晕月,景色微带朦胧,预示着“天风”将要来临。“月晕而风”,这一点,“舟子”是特别敏感的。这就为第三句“挂席候明发”开辟了道路。第四句开始进入题意。虽然没有点明彭蠡湖,但“渺漫”这个双声词,已显示出烟波茫茫的湖面。

“中流见匡阜,势压九江雄”,进一步扣题。“匡阜”是庐山的别称。作者“见匡阜”是在“中流”,表明船在行进中,“势压九江雄”的“压”字,写出了庐山的巍峨高峻。“压”字之前,配以“势”字,颇有雄镇长江之滨,有意“压”住滔滔江流的雄伟气势。这不仅把静卧的庐山写活了,而且显得那样虎虎有生气。

以下四句,紧扣题目的“望”字。浩渺大水,一叶扁舟,远望高山,却是一片“黛色”。这一“黛”字用得好。“黛”为青黑色,这既点出苍翠浓郁的山色,又暗示出凌晨的昏暗天色。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方渐渐显露出鱼肚白。高耸的庐山,在“曙空”中,显得分外妩媚。

天色渐晓,红日东升,庐山又是一番景象。崔巍的香炉峰,抹上一层日光,读者是不难想象其美丽的。而“瀑水喷成虹”的景象更使人赞叹不已。以虹为喻,不仅表现庐山瀑布之高,而且显示其色。飞流直下,旭日映照,烟水氤氲,色如雨后之虹,高悬天空,是多么绚丽多彩。

这样秀丽的景色,本该使人流连忘返,然而,却勾起了作者的满腹心事。“久欲追尚子,况兹怀远公”,表明了作者早有超脱隐逸的思想。“尚子”指尚长,东汉隐士:“远公”指慧远,东晋高僧,他本来是要到罗浮山去建寺弘道的,然而“及届浔阳,见庐峰清净,足以息心”,便毅然栖息东林。“追”“怀”二字,包含了作者对这两位摆脱世俗的隐士高僧是多么敬仰和爱戴;诗人望庐山,思伊人,多么想留在庐山归隐呀,然而却没有,为什么呢?

“我来限于役”以下四句,便回答了这个问题。作者之所以不能“息微躬”是因为“于役”,他还要继续到长江下游江浙等省的广大地区去漫游,现在整个行程还不到一半,而一年的时间却将要完了。“淮海”、“星霜”这个对偶句,用时间与地域相对,极为工稳而自然,这就更突出了时间与空间的矛盾,从而显示出作者急迫漫游的心情。这对“久欲追尚子”两句说来是一个转折,表现了隐逸与漫游的心理矛盾。

“寄言岩栖者,毕趣当来同”,对以上四句又是一个转折。“岩栖者”自然是指那些隐士高僧。“毕趣”的“毕”应作“尽”讲,“趣”指隐逸之趣。意思是尽管现在不留在庐山,但将来还是要与“岩栖者”共同归隐的。表现出对庐山的神往之情。

这虽是一首古诗,但对偶句相当多,工稳、自然而且声调优美。譬如“黯黮凝黛色,峥嵘当曙空”中的“黯黮”与“峥嵘”,都是叠韵词。形容颜色的两字,都带“黑”旁,形容山高的两字都带“山”旁。不仅意义、词性、声调相对,连字形也相对了。《全唐诗》称孟诗“伫兴而作,造意极苦”,于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