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宫倾玉碎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48部分(第1页)

家小,悄悄送往南方。

这些天,我常常登上北门的城楼眺望,我的眼睛看不见,但是我的心却能够看到,那紫荆关外的土木堡,那个埋葬了我的父亲,我的朋友兄弟,我最爱的女人的地方。

永宁,你真的不再回来吗?父亲、睿思、简芷、文彬,每一个名字,都足以让仍旧活着的我痛彻心肺,为什么你们都走了,那么匆忙,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来。

我知道如果上天能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会选择和他们同去,生死同命,荣辱以共,这样,至少我不会如此的遗憾,如此的痛苦。

我总觉得,这样的结局,是永宁早就预料到的,我也是刚刚知道,七月出发的时候,永宁已经给了她府里的每个人一笔银子,安排好了他们今后的生活;我也是刚刚知道,临走时她叫人送给我的锦囊里,那面暗铜色的令牌,能够调遣一股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力量,暗卫;而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暗卫的首领居然是文彬。

我不知道,我从前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多少,但是我知道,永宁留下了很重的担子给我,那担子不仅是她最后的心愿和信任,也是家国天下。

太子见浚监国,但我知道,他终究不过是个小孩子,朝廷中现在每天讨论的,都是要不要南迁的问题,这日在乾清宫议事,已经把妻、子送回南方的徐有贞,正借口“验之星象,稽之历数,天命已去,惟南迁可以纾难。”倡言南迁。

永乐老臣礼部尚书胡濙听了徐有贞的话,竟然也犹豫起来,说道:“朝廷南迁而去,先皇的陵寝,该由什么人留守保护呢?”

倒是于谦挺身而出,厉声怒叱:“言南迁者,可斩也。京师乃天下根本,一动则大事去矣。独不见宋南渡之事乎?请速召勤王兵,誓以死守。”

我看到见浚在看我,自从土木堡的消息传回后,这个孩子每天承受得太多了,我微笑着安抚御座上的他,然后出班,面向所有人说:“臣赞同于大人之言,请殿下下旨,此刻开始,有敢再言南迁者,立斩之。”

坚守北京的旨意一下,河南、山东等地的军队陆续调到,防御的部署也大体就绪。当时通州官仓存粮,恐被敌军侵夺,群议焚毁,应天巡抚周忱建议仓米数百万石,可充京军一年饷粮,可令自往领运进城。于谦立刻请命文武京官预支本年九月到明年五月的俸粮,军士各预支半年饷,各自到通州仓领取。更征用顺天府大车五百辆起运通州官粮进京,同时号召人民有车之家,能运粮二十石纳京仓者,官给脚银一两,特派都御史陈镒总管运粮事。于谦更命赏给新选余丁官军和旧操舍人及应募新兵每人银一两、布二匹,守城匠人、守门军火夫和皇城四门内外官军每人布二匹。

二十一日,奉太后懿旨,于谦升任兵部尚书。

二十三日,太子见浚代理朝政时,都御史陈镒奏称:“王振倾危社稷,陷皇驾于敌手,请族诛王振,没收其财产,以安人心。”

见浚听见族诛两个字,明显的哆嗦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答复,群臣哭声已经震动殿陛。

王振私党锦衣卫指挥马顺恶言斥骂,喝逐群臣,场面一时混乱非常,最后竟然在殿庭上大打出手。

王竑、曹凯同捉住马顺的头发,咬下他肩膀上的肉,痛斥道:“你先前助王振为恶,狼狈为奸,凶威不小,今国家危急至此,你竟然还这么狂妄?”

见浚面色苍白,我靠近御前,有些距离是臣子不能跨越的,我能做的,就是在这个时候,代替永宁安抚他,哪怕只是一个眼神。这场混乱中,群臣一阵乱打,竟当场击毙马顺。

接着,群臣又要搜捕王振私党宦官毛贵、王长随二人,太监金英见事急,就赶快把毛、王从宫门推出,二人立刻被打死。与马顺一起,三人尸体陈列在东安门外示众,据说,军民争相殴打泄愤。

这一天,一道旨意,王振家族无论老少一概斩首,籍没其家产。

王振在京城内外共有私邸数处,穷极华丽,抄出金银六十余库、玉盘百余面珊瑚高六七尺者俄二十于株、马数万匹,其他币帛珠宝等物不计其数。不久,王振私党郭敬、彭德清从大同逃回,并被抄家监禁。

二十四日,于谦荐举右都御史陈镒,安抚京畿内外军民。陈镒是文芝文兰的父亲,平素以廉干刚直著称,此次奉命族诛王振家属,抄没其家产,尤为军民所信悦。

二十七日,兵部榜示军民职官及诸色人等有能报效杀敌者,一体按功升赏。

这一日,我接到了一封暗卫送来的密函,是文彬写来的,原来他曾同永宁定下了一个约定,当日乱军中,他冲出重围,潜入鞑靼,如今,在前期潜入的暗卫帮助下,他已经成功的接近了鞑靼汗王,他说他会尽其所能,挑动鞑靼与瓦剌的仇怨和冲突,瓦解也先的力量。

文彬的信,让我松了一口气,然而,局势却总是瞬息万变的。永宁说可以仰赖的于谦,忽然的提出,要尊皇上的兄弟郕王为帝。

“皇上出征之时,命太子监国,如今北狩,按理也该太子即位为帝,逸如想知道,为什么大人要举荐郕王?”我到于谦府中求见,于谦屋子里居然只有一桌一椅,唯一的装饰,是墙上一幅刚刚写完,墨迹淋漓的小诗,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我忽然觉得,今天,我已经不能改变于谦的想法,因为,他,真的已经准备为国舍弃一切。

“太子年幼,于朝政过多仰赖太后,若是平时,也还罢了。然而,此时却是多事之秋,所谓天下多故,国赖长君,如今也先来势汹汹,太多国事需要当堂决断,王室近枝,只有郕王一人正值盛年,不立郕王,我不知道,还可以立谁人?”于谦的回答果然是理直气壮。

在于谦的坚持和力主下,九月初六,郕王即位,是为景帝,遥尊皇上为太上皇。

十月初一日,在大同附近徘徊许久的瓦剌军,终于还是挟持太上皇大举入寇,十月初四,攻陷白羊口,十月初九破紫荆关。紫荆关都指挥韩青出战败死,右副都御史孙祥坚守,降阉喜宁引导瓦剌军偷越山岭内外夹攻关门,孙祥督兵巷战,壮烈牺牲。于是瓦剌军从紫荆关和白羊口两路进攻京师,声称夺取大都、复辟元朝。

这些天里,朝廷中,诸将对战守的策略议论纷纷,兵马司建议完全折毁九门外军民房屋以便屯驻;都尉王通主张在京城外挑筑深濠;总兵官石亨提议全军退守城内,坚壁清野,以避贼锋。